以至于李鸿嗣脑袋里,压根就没有这种炮出现在战场上的概念。
正当他因为刘承宗的二十斤大炮感到震惊的时候,刘承宗在城外端着望远镜,也陷入对凉州城的迷糊里——啥年代了,咋还有这么高的城呢?
凉州古城对这个时代的将领来说,谁见了谁迷糊。
军事技术的发展,一直是成体系的因敌制宜,有矛就有盾,绝大多数时间实现动态的攻守平衡,当某个技术取得巨大进步,就会在短时间里打破平衡,但最终随着技术扩散,平衡还是会回来。
城墙也是如此,在那个主要依靠攻城塔等方式压制城头守军的时代,城墙是越修越高,这座凉州城就是那个时代的遗迹,但这一趋势被蒙古人大量使用的回回炮改变了。
越高
的城墙,意味着底基越厚,上面越薄,而且越容易被投石炮打出来的巨石击中……到明代负责防守和压制城头兵器的基本上都是火炮。
压制能力变强了,防守能力也变强了,这个时候再花费大量精力让城墙高上那么一丈两丈,能起到的意义不大,性价比变低了。
因此现在的县城、卫城墙基本上都是两丈来高就够用了。
刘承宗端着望远镜仔仔细细盯着这座城池,缓缓摇头道:「这是一座遗迹,象征大明三大武功的遗迹。」
立在身侧跟刘承宗讲述昨夜鬼兵乱战情况的蜂尾针,听到这句感慨,不由得好奇问道:「大帅说的是,三大征?」
「三大征?」刘承宗笑着摇摇头,指着凉州城解释道:「这是座古城,只有古城才会把城墙修得这么高,我说的是明初光复燕云、云贵与河西。」
「河西从巨唐的归义军节度使;燕云十六州从石敬瑭割地求援,都是沦落胡尘数百年,明军从关中进军河西,要专门设立翻译馆,我在新城府上还有一本当时编的《河西译语》,光复河西、燕云,几乎是重新开始的域外远征。」
「现在,河西所有人,老祖宗都是从沃野千里的中原腹地,带着婆姨娃娃卷铺盖,跑到边疆杀***吃沙子的好汉。」….
说罢,刘承宗拍拍蜂尾针的肩膀,笑道:「闲暇多读书……这座城的守将是谁?」
「丁国栋说白天是个叫柳绍宗的,我晚上对的是副总兵李鸿嗣,要不末将去把夜里俘虏那个唐明世叫醒问问?」
提到唐明世,刘承宗不禁露出笑容,摆手道:「别叫他了,找个人,到城下送封信。」
唐明世是老倒霉蛋儿了,凌晨挨了一棒子,睡的可香了,到现在还没醒。
刘承宗估计他挨的那一骨朵没啥事,就是这几天被蜂尾针和丁国栋折腾的天天不敢睡觉,如今被俘,既不愿被逼问情报,还能能好好补补觉,所以就蒙头使劲儿睡了。
所以他也没有叫醒唐明世的想法,就想着让他睡,看他能睡多久。
片刻之后,一封书信被元帅军的甲士射到月城上,很快守军就拿着书信找到李鸿嗣和柳绍宗,道:「大帅,敌军写给柳将军的信。」
李鸿嗣没有多说,接过书信直接递给柳绍宗,道:「看看写的啥。」
柳绍宗拆了书信,信的内容很短,看上去就短短几句话,却让他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从头恶心到尾,最后更是干脆甩手把信递给李鸿嗣:「大帅看吧,这个家伙是有……是真有礼貌啊!」
李鸿嗣一看书信抬头就乐了,在骆驼城的时候刘承宗也派人给过他一封劝降信,信上也是兄长来兄长去的,叫他投降。
如今这封信虽然不是让柳绍宗投降,但用词依然很亲切,大概意思就是说他对凉州城没有恶意,你们不愿投降就算了。
不过军中偶然铸成新炮一位,尚未试炮不敢批量制模,想到凉州城坚就来一试;一刻之后放上三炮,为免误伤,万望兄长暂将西城守军撤去,以免伤了和气,弟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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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书信的李鸿嗣都被气笑了,拿着信对柳绍宗道:「他还偶然铸成火炮一位,偶然?」
说得好像这炮是捡来的一样,搁这儿合成兵器呢,铸炮开泥模都不知道自己造的是啥?
柳绍宗面无表情道:「这是告知你我,他军中能铸大炮,且准备大量铸造重炮……耀武扬威呢。」
「正是如此。」李鸿嗣点头道:「从他进嘉峪关我就跟他打,看见他书信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三板斧,一是最擅折节下士,劝降信把人捧得迷糊;二是兵将用命,擅长用人死力,毕竟谁愿意给他带兵卖命,他是真喊人兄长,我听人说,他在军中也这样,
带兵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兄长。」
柳绍宗问道:「第三呢?」
「第三?」李鸿嗣笑笑,道:「第三是擅长用炮,一旦迷魂汤没灌成,就拉出几十位神器把人轰个七荤八素……我估计,他这会手里已经有阴干的重炮泥模了。」
「那他要是真在城下铸炮,铸出一堆这玩意。」柳绍宗摇头道:「凉州城恐怕不好守,这城太高了。」
「没事。」
李鸿嗣摇头道:「憨汗是聪明人,极爱名声,想必已经知道城内粮草不多,夺城于他并无好处,拉出炮来只是想恐吓震慑我等罢了,这样,我们拖一拖,回信让林参将来写。」
林参将是放弃车营装备,成建制撤出战场的林成栋,此时也在城上,闻言问道:「大帅这话的意思是?」
「你既非官职最高者,也不是凉州守将,就算回信给他约定什么,我们都知道是缓兵之计,朝廷不会怪罪。」
李鸿嗣道:「你就写信告诉他,现在守将是你,凉州也无意与他为敌,让他断陇去,若能把朝廷天军阻挡于固原以东,那凉州就投降了……他连古浪峡都过不去。」
夺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