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就开拔去新城了,过去补充三十六位熟悉蒙番言语的教习,领了装备赶车往康宁府去,到地方再招募两千四百人,戎服一穿,领了康宁造的火枪,直接投入训练就行。
全安排好了。
冯双礼一开始对康宁府造火枪有点不太信任,还是希望能从西宁府把火枪领了,但刘承宗很信任康宁府的兵工厂军器局。
因为早在杨鼎瑞和曹耀在康宁搭伙的时候,就讨论过康宁府的赋税问题。
当时康宁府尚且不能自给自足,这事勉强算是未雨绸缪,两府中间是地广人稀的牧区和高寒地带,给物资运送带来很大阻力,征收的青稞、干粮也只能康宁征收康宁吃,根本送不到西宁府。
而当地的金银产出,也没有很多,尽管广袤土地有丰富矿藏,开采难度毕竟不同,容易开采的产量普遍不大,储量大的又不易开采。
运的量少,对刘承宗来说也意义不大。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康宁府的赋税就是兵器铠甲,后来新城的兵工厂经过划分车间、流水线生产之后,康宁府赋税直接对接的就是元帅府的工衙。
师成我对那边的要求就是锻打铳管和甲片,甲片打好需要打磨光亮,铳管敲好之后不需要钻膛、不需要攻丝,直接运到新城兵工厂,一年能运不到二百车。
这个钻膛不是实心钢管钻眼,是因为这个时代打制铳管是需要用一根铁棒卷着铁料敲打成管,大致保持中间留有铳膛,敲出来之后再抽出铁棒。
但这样只是粗加工,内部不够光滑、规则,就需要进一步使用钻床把铳管内部钻得光滑,这一步工序普遍都是使用钻床,但康宁过去铁匠地位较低,车床不够普及,缺少这方面经验,纯手工的加工速度和成品率都比较低,所以就留到新城来做。
不过康宁府也能做。
攻丝也是同理,火枪的枪管是前后中通,为了不用时清理膛内未燃尽的杂物,屁股通常并不焊死,而是用一个大螺丝封住,所以需要丝锥和板牙来攻丝,新城兵工厂有专门负责这道工序的匠人。
因此康宁府近年来在制造火枪上已经取得长足的进步,只是一些关键技术有所欠缺,完全可以满足冯双礼部募兵两千四百人的需要。
刘承宗给李老豺、冯双礼的时间是七个月。
他们会在今年年底抵达康宁府,李老豺部有驻军康宁的经验,应当畅通无阻;而冯双礼部的一千二百人,初次登上高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正好借此时机招募兵马、加以整训。
他估计,乌斯藏的火落赤三兄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准备给自己拜年了,到时候过来的使者必然会商谈借兵的事。
等到明年春夏之间,驻扎在昌都的这两个营就可以挺进乌斯藏。
那么毫无疑问,为了来年战争顺利,康宁府现在就得开始筹备一场战争所需要的一切,首先要向乌斯藏派遣商旅、僧客,探查更加详细的情报;其次还要准备战争所需的各项物资,将康宁打造成进攻乌斯藏的前线基地。
这些事儿就得交给元帅府各场战役出镜率最高的将官——康宁知府、刘国能将军了。
刘承宗觉得这场战役难度不大,整合后的康宁府已经有足够的精力向周围挥洒力量,只不过受限于环境问题,这力量只能往乌斯藏使。
至少康宁跟拉萨河谷的地势一样高,而从炉霍等地向四川调兵的路线,短距离高度差太大,根本不能供给大军,除非雅州被元帅府占领,才有可能从炉霍、打箭炉派兵支援。
但他拿不准的是这场战役的时间跨度和代价,只能仔细叮嘱李老豺。
李老豺对乌斯藏的军队有强烈的轻敌倾向,不光是他,实际上包括刘承宗在内的所有南征将领,都很轻视乌斯藏的藏巴汗。
毕竟十六法是个啥、那边的封建体制,他们都很清楚,火落赤部摆言台吉的军队是啥水平,他们也很明白,不能说不堪一击,但谢二虎武装完备的蒙古旅绝对能完胜。
而摆言入藏后活到现在,活得很好,藏巴的军队是个啥水平就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但刘承宗很担心这种轻视,毕竟战斗胜败这种事,其实是个非常因地制宜的事,偶然性极大,对战争而言,不存在以弱胜强;但是单个战役,是存在以弱胜强的。
对他来说,元帅府对乌斯藏的投送能力非常有限,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他只能往那边投送两个营,再多了他就不愿意了。
但他的千叮万嘱,让李老豺很迷湖,他发现似乎在大元帅眼中,此次出征的意义非凡,就好像那是一块必须拿下的版图一般。
李老豺领了这个任务内心非常失落啊,他想进攻的是河西、是宁夏、是固原、是关中,哪儿都行,那是真正的大仗,南征乌斯藏……就差点意思。
感觉就像大元帅派他向西行军一千里,进入不毛之地,讨伐格尔木河畔的山大王一样。
剿匪就剿匪嘛,说得这么隆重。
送走了李老豺,刘承宗翻看着曹耀那边送来的凉州情报,上边说刘承宗的老朋友曹文诏在永昌揍了王自用一顿,没有继续深入,退回了凉州城。
刘承宗对着舆图看了又看,这才在自己南下的路上找到一条小山路,不过他还是没想明白曹文诏为啥会出现在那……他就这么恨王自用吗?
不论如何,曹文诏作为援军进驻凉州,极大地提振了凉州守军的士气,不过同时也给凉州城带来更多的粮草消耗,很快凉州城下就会迎来一场必将发生的战役。
就是元帅军播种下的那些粮食,由凉州明军打理,最后就看谁收割了。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承宗挨了顿骂。
骂他的人,是千里之外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