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纾踢掉鞋子,爬上床榻后,便乖乖地趴在御颜熠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御颜熠动作娴熟地从床头的一个暗格取出一瓶瓶伤药,小心地将容清纾的衣裳往下拉,再将伤药一点点地涂抹在容清纾的伤口上。
只是,这一次,御颜熠的动作,没有往日的柔情,可以说是极为粗暴了。
上药之时,几乎都要将她的皮肤给搓破。
容清纾被御颜熠养得,被针扎一下都要大呼小叫的。
现在这背部的疼痛,几乎让她头皮发麻,她实在忍不住叫出了声。
容清纾紧紧地抓着御颜熠的衣袖,委屈又可怜地哭诉着,“颜熠,我疼……”
其实,容清纾知道,御颜熠下手重了点,也是为了将体内淤积的血液揉散。
御颜熠的面色,仍旧是阴沉如水,看着便让人心生颤意,“还知道疼?”
容清纾委屈地瘪着小嘴,娇滴滴地对御颜熠撒着娇,“人家本来就疼。”
“给我挡那一棒之时,就不疼?”
“疼啊。”容清纾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的认真,“可是,我更怕你疼。”
她疼一点,没关系,但是,御颜熠疼,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御颜熠身子一僵,手中的药瓶差点没拿稳。
容清纾见到这么呆呆愣愣的御颜熠,差点笑出声来,忍着背上的疼痛,艰难地转身伸手在御颜熠眼前挥了挥,“颜熠,你傻啦?”
许久,回过神来的御颜熠,无奈地笑了笑,将容清纾的衣服系好,“傻姑娘,你不用为我付出那么多。你只需要陪着我,凡事,都有你家郎君替你遮风挡雨。”
容清纾就是冥顽不灵了,“反正,我就是舍不得你被欺负。若你下次再遭罪,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以身相护的。”
御颜熠笑得无奈,笑容中,又有几分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意味,“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容清纾却要转移御颜熠的注意力,“我的伤口,已经上完药了,也该轮到你了。”
御颜熠将容清纾不安分的小手握于掌心,“区区小伤,不妨事的。等几日,便会痊愈的。”
容清纾含怒娇嗔地将御颜熠的手甩开,“你能不能公平点,我受点小伤,你就对我大发雷霆的。你都要把命搭进去了,结果,还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容清纾闹脾气,御颜熠也没辙,只好将外衣褪下,又耐心地跟容清纾解释,“以前在颜家之时,负伤流血、承受家法都是些家常便饭,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你也就是没有习惯,才这般在意担忧。”
“况且,这棒打也是大有门道,这些伤口看着触目惊心,实则都是伤皮不伤骨的假把式。过不了几日,我便能恢复如初了。”
容清纾挨过一棒,现在背后的骨头还隐隐作痛,自然知晓,颜老庄主下手究竟有多重,又怎会再被御颜熠糊弄住。
但是,御颜熠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这般哄骗她,她也舍不得和御颜熠计较。
只是一边给御颜熠上药,一边关切地询问,“以前,你在颜家经常被颜老庄主责罚吗?”
御颜熠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外祖父本就不喜父皇懦弱,对父皇和母亲的婚事也极为反对。后来,父皇没有护好母亲,让她惨死在京城,外祖父更是将这笔旧账记在父皇身上。”
“外祖父没有将父皇视作颜家人,在颜家只字不提父皇。只是,外祖父因为我是父皇的血脉,对我一直有所偏见。因而,对我也严苛了稍许。”
严苛稍许?
容清纾差点笑出声来。
颜老庄主这分明是将御颜熠往死里逼,对御颜熠哪里像是对待亲人。
也难怪,御颜熠如此苛求亲情。
当初去容家之时,容夫人对他不过关切几句,御颜熠便大为感动。
容清纾终于明白,为何御颜熠戴上颜家少主的银质蝶形面具,目光会变得凌厉冷漠,对她也多了几分疏离。
御颜熠如今,也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你也知晓,颜家其实是前朝皇室遗脉,年轻这一辈,只有我和夏霁二人。夏霁跳脱不羁,自小性子便野,不是为君之才。”
“而我,因为有古御血统,外祖父便倾力栽培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回古御继承皇位后,再重振前朝风光。”
“所以,外祖父对夏霁一向亲厚,同夏霁一起便纵享天伦之乐。待我却严厉苛求,只希望让我成为一个杀伐决断、冷漠寡情的君王。可我,却屡次三番让外祖父失望,从未让他满意。”
这哪是培养君王,分明是培养一个趁手的兵器。
颜老庄主怕只是,将御颜熠当作一把得心应手的利刃。
若她身处这般冷酷无情的颜家,怕是早就被颜老庄主训练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了。
容清纾轻轻地拥抱住御颜熠,“颜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御颜熠眸光颤了颤,自嘲地笑了笑,“是吗?”
“嗯,你爱民如子,百姓无不对你感恩戴德。君王之道,并非要威风凛凛,让人敬畏,而是要以德服人,让人心悦诚服。这样,才能得到民心,难道不是吗?”
容清纾心里很清楚,御颜熠待人宽厚仁德,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但容清纾还是不厌其烦地开口。
因为,御颜熠此时,是真的尤为脆弱。
似乎,随时都要钻进死胡同。
御颜熠布满迷雾的眸子,忽的变得澄静清明,不见任何的遮蔽物,“容清纾,你让玄穹张贴告示、广招天下豪杰,想要助我再复昔日荣光。这些事,我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