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书籍极为便宜,他们对数术兴趣不高,但让他们惊喜的是,这里有很多养马和种植牧草的书籍,还有很多兽医的书目。
凉州地处河西走廊,本就是畜牧之地,这些技术书可以大大提高他们的收入和战力。
奈何知道这事时,早就没钱了,一本书也买不起。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这里允许抄书,但抄一本书耗费的笔墨费用,居然比买一本书还贵???
按书店主的说法就是,这些书都是印的,大规模印刷肯定比复印便宜,但凉州的使者们听不懂这些,不过放弃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在店主的指点下,从市政处记录了一些商铺的地址等物,扫街一样细致地一家家上门询问,看有没有活干。
别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过年不好招工,所以费用反比平日更高,只是和扶余人撞上了,双方还险些爆发了冲突。
如果说这些还是小事的话,正月十五的事情,就瞬间震动了整个蓟城。
那一天,正是上元会,郑樱桃和南华表现亮眼,而相比南华只舞不歌,清冷高洁的模样,眼神妩媚、身段惑人、歌舞俱佳的郑樱桃就成了晚会上最亮的崽,巴蜀成汉国的使者们则乐不思蜀,成汉的太子李班每日沉迷郑樱桃小姐姐美妙的歌喉中,有玩家专门用纸扎的花安利他送花去,每日一束,小赚了一笔钱。
李班甚至还当众放下豪言,只要郑姑娘愿意随她去蜀地,必以美人之位待之——要知道,以郑姑娘歌姬的身份,这已经是顶格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郑姑娘冷漠无情地拒绝了,她来这已经一年了,生活随心,不担心被人送来赠去,有无数人真心喜欢她的歌,收入不菲,歌唱之余还能随意出入坊市,帮助那些与自己同来的人。
过惯了这种生活后,再让她去当别人的家妾,每日给低眉顺眼扶侍大妇,连生下的孩子都高自己一等,家主对自己打杀随心……光是想想,郑樱桃就觉得不寒而栗。
但可能是习惯了,李班直接让手下去将樱桃姑娘“请”来。
保护太子的人手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任务失败,便想想强令她上马车,结果被人报警,巡逻官将不但将他们全数送入监牢,连成汉太子都被一起带了进去。
而被询问完毕的郑樱桃当时走出管刑狱的部门,恍惚许久,然后便在门口哭得惊天动地,引得无数人围观劝慰。
哭完之后,她感觉自己宛若新生,几乎就想高歌一曲,觉得自己爱死了渤海公和蓟城,就是谁要敢说北方一句不好,她生能撕了谁那种。
……
渤海公为了一个歌姬把成汉太子连着下狱这事瞬间传了出去,震得各方所有的使者三观俱裂,六神难安。
南方世家弟子们狂怒着,指控起北方的各种逆伦悖礼,他们虽然知道北方的这些事情,但毕竟只是听说,又哪有如此直接的经历,若抢个贱籍歌伎就是犯罪,他们哪个能不被拉出去砍头?
而私下里,司马绍独自去到王悦家,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何,那只是一个歌伎啊!一个歌伎而已!”
换个位置,无论是否敌对,如果李班在建邺看上一个歌伎,只要一个眼神,晋廷的人便会办得妥妥帖帖,这不是示弱,只是基本的礼仪——他若是去了成都,李班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王悦皱眉,他在北地两年,早就习惯了这边的行事,正想委婉的解释,一边的司马邺便惟恐天下不乱地嘲讽道:“是的呢,北方一个歌伎可比太子金贵,你才知道啊,所以我早就不当太子了。”
司马绍一时脸青白交加,不也知是羞得还是怒的。
王悦无奈地瞪了司马邺一眼,才委婉道:“太子殿下,渤海公治下,法理森严,不以门第籍贯而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并不是说说而已。”
司马邺倒了一杯茶,不但觉得没问题,甚至有些小骄傲地道:“看到了吧,令行禁止,法泽于人,渤海公每立一法,都毫无折扣,你以为还像南朝,皇帝势微之下,连世家都收拾不了?”
王悦苦笑,有些担忧地看着司马绍。
他看着周围,沉默了数息,突然就问道:“这才是北方兴盛之由么?”
王悦一愣,有些确定地道:“或许吧。”
司马绍又看向北方,有些苦涩道:“所以,修法之事,也并非是她显示肚量,招纳贤才之举?”
司马邺轻蔑道:“当然不是,渤海公何曾有一诺不行、一约不守?在这里,最好小心一些,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怕了就早点回去。”
司马绍看了看王悦,又看了看从初见起,便对他敌意甚重的司马邺,突然笑了笑:“吾与阿悦甚久未见,有些私下话,想要讨教,还请邺太子行个方便。”
司马邺正要用君子无话不可对人谈来抵抗,便被王悦目示,让他出去。
四目相对数息,司马邺委屈地败退。
王悦叹息道:“太子恕罪,阿邺只是担心我回南朝,并无恶意。”
司马绍缓缓倒了一杯茶,释然道:“阿悦也不想回去吧?”
空气瞬间安静。
王悦沉默。
“王家的安危,不必担心,我会劝着父皇,”司马绍笑道:“这天下已无悬念,可惜我身为太子,呵,将来若有一日……罢了,天意如此,只望勿要战场相见。”
天下为公,这样的君主,又有哪个子民不会爱戴,又何愁盛世不兴。
晋室遇到如此大敌,也只能感慨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