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嘿嘿笑了两声。“我倒是希望朝廷有这么大的魄力。天子要是真敢来,你在前面拒敌,我在吴郡筹集粮草,集五州之力,和他一决高下,干脆把这破罐子打烂了再说。只可惜,我觉得他没这胆气。”
周瑜莞尔。他也希望天子能够铤而走险,全力以赴的进攻南阳。主动出击消耗太大,不符合眼前的形势,但若是朝廷来攻,孙策也不会退缩,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正是破敌立功的良机。
“他若不来,待正名已毕,我就移兵江南,经营武陵、零陵。”
“好!”孙策一口答应。“不过进山之前,你至少要生两个儿子,如果能生个女儿那就更好了,我们到时候做亲家。”孙策看向远处正和麋兰、尹姁道别的蔡琰和她身边的侍女,压低声音。“那小婢女叫什么来着,墨香还是书香?我看走路姿势不对,你是不是把她也吃了?”
周瑜窘迫不堪,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大众广庭之下,他可没孙策这么放得开。
“嘿嘿,当初说给你找两个小姑娘,你还装模作样的不要,现在原形毕露了吧?这小婢女多大?十二还是十三?”
“十六了。”周瑜忍不住反驳道。
“十六了?看不出来啊,长得这么娇小。不过十六也不大啊,我可跟你说,女子二十之前生孩子容易难产,她这小身板,估计更够呛。你注意一点,别该怀的没怀上,不该怀的倒怀上了。”
周瑜忍不住了,挣脱孙策的手,拱拱手,大声说道:“恭送将军,祝将军一路顺风。”
众人见了,也纷纷大声送行,麋兰、尹姁等人抓紧时间和蔡琰说了几句,抢先上了船。孙策大笑,拱手环环一揖,又指了指周瑜。周瑜心虚,生怕孙策又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再次大声说道:“奏乐,恭送将军登船。”
准备在一旁的鼓吹立刻吹吹打打,奏起乐来,热闹非凡,孙策再想说什么也没人能听见了。孙策哈哈大笑,向诸人示意,转身上船。在鼓吹声中,随从将士队鱼贯登船,水手们解缆、升帆,巨大的云帆被风吹起,楼船缓缓驶离江岸。
看着案上的人影越来越小,渐渐分辨不清面目,孙策转身回舱,挺拔的身影也垮了下来。麋兰、尹姁迎了上来,孙策脱了大氅,递给麋兰,又脱了外衣,递给尹姁,然后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抱在脑后,靠在榻上,吩咐道:“到柴桑之前,谁也不见,我要好好放松一下。再不走,他们不嫌累,我都累死了。”
麋兰挂好大氅,蹲在榻边,为孙策脱了鞋,又拉过被子盖好。“你是得好好休息两天,养足精神,到了豫章要见杨公,少不得又要勾心斗角,讨价还价一番。这种事最伤神了。”
孙策笑了笑。“见杨公有什么伤神的。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不谈,我请他吃个饭,给权姊姊和杨德祖一个面子,然后送他一趣÷阁程仪,请他回长安。与敌人打交道不难,与自己人打交道才难,你说对吧?”
麋兰白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孙策用腿碰了碰她。“是不是子方又说什么了?”
“他是有些担心。荆南多山,利步卒而不利骑兵,他到了江南可能没有用武之地。”
孙策笑了一声:“他还真是心急。”
“从小就这样,我们兄妹三人,他是耐性最差的一个。”看到孙策这副神情,麋兰有些不安。她知道孙策这些天有多累,每天要见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可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就算是忠心无虞的部下,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也未必完全是一回事,一个领悟不到,不知道哪儿就生了隔阂。这时候来打扰孙策实在不合适,但她也担心麋芳会被闲置。麋家是商人,出身不好,到处受人歧视,好容易选择了孙策,自然希望通顺利一起,早点和其他人平起平坐。
“我最缺的就是骑兵将领,只要他把兵练好,还愁没有用武之地?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不会去荆南。”孙策拉过麋兰的手,轻抚了两下。“他有没有说想去哪儿?”
麋兰眨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只要不闲着就行。”
“阎行写的骑兵战法要领,你给他了吗?”
“给他,他非常喜欢,说得大有收获呢。这高手就是高手,真传一句话,一下子就解开了他多年的困惑。他说太史慈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没有阎行的这篇文章说得透彻。”
孙策笑笑。不是太史慈的水平不如阎行,而是口头表述肯定不如书面表述清晰,要把想法写出来,肯定要经过反复斟酌,说不定还要修改,口头讨论说完就完了,遗漏之处在所难免。不过麋兰的话提醒了他,讲武堂里讲的大多是步战,骑战涉及很少,水战也不多,如今实力强了,兵种多了,讲武堂的课程也要跟上,要不然就与实践脱节了。
“阿姁,你把那篇文章找出来,抄一通,派人给你大父送过去。如果需要的话,到时候让阎行轮休的时候到讲武堂开讲。”
“唉!”尹姁应了一声,问清麋兰摆放的位置,转身去找。麋兰有些诧异,竖起手掌,挡在唇前,等尹姁出舱才悄声问道:“那篇文章没有送到讲武堂做教材?”
孙策翻了一个白眼。“那是骑兵战法,专门为培养骑兵将领用的,讲武堂用不上。到现在为止,看过的人不超过十个,子方算是前五人。怎么样,我关照他吧?”
“谢谢夫君。”麋兰喜不自胜,笑靥如花。
孙策说道:“可能别人会歧视你们家是商人,可是我不会,能照顾的,我不会不照顾。不过凡事过犹不及,有些事不能勉强,尤其是作战,力不从心,那是要死人的。我了解过了,子方除了性子急一点之外,其他的都不错,头脑灵活,做事也认真。他和甘宁相处不错,等荆州的事了,我想还是把他调回青州去。他个人的骑射能力很出众,统领骑兵的能力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西线的确没什么发挥的空间,到水师中却能发挥长处。将来出海经商,水师是主力,他做这个合适。”
“好啊,好啊。”麋兰连连点头致谢。“多谢夫君照顾,我回头就写信给他,让他安心。”
孙策摇摇头。“不用这么急,让他熬一熬没坏处。将来出海,在船上一呆几个月,动辄离家好几年,性子急了可不成。部下还没急,他先急了,还怎么带兵?”
“说得也是。”麋兰笑道:“那就熬熬他。”她停了片刻,忽然又说道:“对了,我大兄也要来吴郡过年,他的儿子阿威今年六岁了,上次写家书来,说想在将军身边见习,学习武艺。”
孙策很高兴,东海麋家算是彻底绑在他的船上了。有了麋竺的效忠,控制徐州又多了一把把握。“行啊,等他来,让阿翊、尚香带他玩,等他成年,在我身边做几年侍从。”
“那可太好了。我大兄要是知道了,肯定求之不得。”麋兰心满意足。“你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吧,我就不烦你了。”
孙策笑了。他和其他人说话累,和麋兰、尹姁说话却没那么累,身份不同,他在麋兰、尹姁面前说话不需要掩饰什么,也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猜,想到什么就说,就算有什么遗漏,她们也不敢计较她。麋兰比不上袁权心思剔透,但也是聪明人,分得清轻重好坏,知道他待她们的心思。再加上出身不高,她本身期望值也不高。和麋兰说了几句话,他不仅不累,精神反倒松驰了不少,谈兴更浓。
“你别只关心你的两个兄长,也关心关心你自己啊。”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在将军身边,早就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心满意足,不敢再有什么奢望。人心不足,巴蛇吞象,我可不想费那么多心思。”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难道不就想有自己的孩子?”孙策扬扬眉,挤挤眼睛。“到了吴郡,我身边可就不仅是你们两个了,你要抓紧机会哟。”
麋兰脸上泛起红晕,扭头看了看窗外,低声说道:“将军,天还没黑呢,现在……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