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瞅着沮授,无声地笑了起来。“久闻别驾才智过人,今日一见,算是领教了。”
沮授神色如常。“既然是谈判,总得拿点诚意出来,要不然不如开战。我想,这应该不是吴侯希望的结果。孟君,你说呢?”
孟建眼神闪烁。“别驾说得不错,吴侯的确不希望开战,但吴侯也不害怕开战。就算是两败俱伤,我想先倒下去的也会是袁使君,不会是吴侯。真到了那一步,袁使君不堪其重,说不定会一走了之。我很想知道你们到时候是支持袁熙,还是支持袁尚?”
“尚未开战,你就确信支持不下去的是袁使君?你别忘了,这里是冀州,我们是守土,你们是远征,攻守异势,胜负未可知。”
“吴侯五州在手,供应青州一隅,不会有什么问题。冀州四面受敌,纵使本土作战又能如何?现在开战,秋收必然受损,你们这个冬天不好受了吧?”
“这个就不劳孟君费心了,我们自有办法。”
孟建哈哈一笑。“那行,我们就什么也别说了,各自备战吧。别驾事务繁忙,我就不留你了。天色将晚,我在这儿再住一晚,明天一早起程,回报吴侯。”他挤挤眼睛。“吴侯的意见已经很明白,你如果改主意了,今天晚上还来得及。等我明天走了,你们再想谈,那就得派人去见吴侯了。”
沮授没料到孟建如此干脆,一时倒是摸不清他的底细,又不能示弱,只得应了。孟建果然不再提谈判的事,只说闲话。沮授几次相重新提起话头,孟建都没搭他的腔,反倒有些没趣,只得起身告辞。
离开驿舍,沮授驱车来到太守府。太守府前停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马车旁站着几个神情阴挚的卫士,都是陌生面孔。沮授不敢怠慢,连忙下车入卒,来到中庭。袁谭、臧洪正陪着一人说话。沮授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对这人并不陌生,幽州刺史张则的别驾田畴。
沮授心中惊骇,脸上却不露出分毫,他向袁谭投去探询的眼神,袁谭苦笑着摇摇头。“公与,你来得正好,田子泰奉张使君之命,前来讨要涿郡,我们正在争执,你意下如何?”
沮授心领神会,“嗤”的一声笑了声来。“讨要涿郡?田子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居然相信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讨回涿郡?那可是刘公衡的性命换来的。怎么,刘公衡尸骨未寒,你们幽州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田畴笑笑。“沮别驾,你也不用如此激愤。我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几句话就能讨回涿邵,我只是先礼后兵,不愿意幽冀两州伤了和气。你也不用提及刘公衡,年前一战,我们为了帮他报仇,鲜于辅等阵亡者十余人,最后逼得公孙瓒zì shā,倒是袁使君一箭未发,轻松接收了涿郡。”
沮授冷笑。“你似乎忘了,最后困住公孙瓒,逼得他zì shā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涿郡太守张儁乂。”
“就算如此,涿郡太守就应该由张儁乂接任吗?涿邵是幽州一郡,如何能由冀州刺史委任?”田畴也勃然大怒,转向袁谭,厉声喝道:“况且你现在甚至不是冀州刺史,如何能兼管幽州之事?”
袁谭愣住了。田畴一向是谦谦君子,从来没有如此声色俱厉的时候,沮授进来之前,他还是心平气和的讨论问题,怎么和沮授说了一句话就大发雷霆。
沮授却毫不示弱。“听你这意思,你们不仅是要涿郡,还要整个冀州?”
田畴一愣,随即冷笑道:“若不知进退,冀州落于谁手,还真不好说。”
“不管落于谁手,都不会落于张使君之手。”沮授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田子泰,别说冀州,就算我们愿意将涿郡还给你,你能确保是张使君来接收吗?”
田畴一时语塞。幽州的情况,他自然清楚,但他没想到沮授也这么清楚。张则是无可奈何,希望借此机会逼降袁谭,为朝廷争取一个助力,实际上他并不愿意涿郡落入刘备手中。刘备已经力强难制,再控制了涿郡,只怕更没人能制衡他了。驱狼吞虎,最后狼又变成了虎。
见田畴势弱,沮授接着说道:“袁使君已经向朝廷上书请罪,愿意向朝廷缴纳赋税,奉朝廷诏命征伐。用不了多久,诏书就到,届时袁使君与张使君同殿为臣,共奉朝廷,涿郡在谁的手中又有什么区别?”他起身离席,来到田畴面前,弯下腰,盯着田畴的眼睛。“你觉得这个时候幽冀兵戎相见,会不会是朝廷希望看到的局面?”
田畴眼神缩起,迎着沮授的目光,一时难以决断。如果袁谭向朝廷称臣,那张则的目的就达到了,似乎不必一定要讨回涿郡,由刘备控制。
“你所言当真?”
沮授微微一笑,有些无奈。“你觉得袁使君有其他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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