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阳猛不回来?”刘备怒视着简雍,咬牙切齿。
简雍摊摊手,一脸苦笑。阳猛不肯回来,他有什么办法?阳猛本是渔阳阳家子弟,在刘备麾下不受重视,为了应付太史慈才将他提拔为校尉,带着临时征发的两千突骑去协助太史慈,也没指望他能立功,甲胄都没配全。结果太史慈知人善任,阳猛不仅立了功,还得到了重赏,用缴获来的战利品将部下重新装备,面貌焕然一新,俨然已是精锐。
阳猛不肯回来还有一个重原因他亲眼见识了太史慈的实力,不想将来与太史慈对阵。换句话说,他对刘备没信心。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对刘备说,只能说太史慈那边还没完全稳定,要再借调阳猛一段时间。
刘备很生气。他还指望太史慈来帮他作战呢,没想到连阳猛都不肯回来了。这算怎么回事?渔阳还是我的渔阳吗?阳猛就不怕我杀他全家,带着我的骑兵去投太史慈?
刘备背着手,在帐内来回打转,一边转一边不停的咒骂着,一会儿骂阳猛,一会儿骂太史慈,一会骂袁谭,一会儿又骂孙策,想到谁就骂谁。越骂越生气,最后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将坐几砍成两半。
看着手中寒光闪闪的赤霞剑,刘备忽然打了个寒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被冻住了一般。
简雍也有些紧张,不知道刘备这是犯了什么病,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万一刘备气糊涂了,一剑将自己捅了,那就亏大了。听到简雍的脚步声,刘备歪着头,打量了简雍片刻,忽然咧咧嘴,皮笑肉不笑。
“宪和,你说……”刘备拖长了声音,有些拿捏不定。“我是不是上了吴侯的当?”
简雍不明其意,也不敢贸然作答。“府君何出此言?”
“你想啊。”刘备提着剑,重新开始踱步,自言自语。“说好的南北夹击,结果我和袁谭对峙,打得难分难解,他倒跑去了辽东,击败了公孙度,把半个幽州收入囊中。好吧,就算当时辽东形势紧急,他不得不去,现在已经平定了辽东,总该回来帮我了吧?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人在哪里?”
简雍无语。你还真指望孙策帮你取涿郡?
“还有啊,袁谭原本被他俘虏了,又没向他投降,为什么又放了?如果不是他放袁谭回来,我已经拿下冀州了,哪会像现在这么费劲?他放袁谭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对付我?”
简雍目瞪口呆。他不能说刘备猜得不对。从各种迹象来看,孙策的确有可能是这么计划的。但刘备将未能夺取涿郡的原因全推到孙策身上未免牵强。
“怎么,我说得不对?”
简雍咳嗽一声,斟酌着用词。“府君,你觉得吴侯是朝廷忠臣吗?”
刘备“嗤”的一声,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若吴侯不敬朝廷,府君是奉朝廷还是奉吴侯为主?”
刘备转了转眼珠,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斜睨着简雍,一时沉默。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简雍一清二楚,这时候问这样的问题,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解释孙策的用意。
简雍忽然有些后悔,随即一想,又释然了。形势如此,也该做出选择了。
刘备将简雍瞬间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一声轻叹。简雍变了,他已经倾向孙策,站在孙策的角度说话,为孙策辩解。他是什么时候变心的呢,是上次去东海,还是这次去白狼山?
刘备转过头,避开简雍的目光,歪了歪嘴,露出无声的苦笑,心里一片凄凉。虽然回到了幽州,终究还是没逃过孙策的魔爪。变了心的又岂止是简雍,云长、益德都对孙策敬佩有加,就连他自己手里这一对长剑都是孙策为他们打造的。他不肯为孙策效力,到头来还是成了孙策手中的鹰犬,为他拖住了袁谭。
当然,袁谭也是孙策手中的刀,大家彼此彼此。
刘备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些。“宪和,你说我该如何选?”
简雍也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和刘备说话的机会不多了。“玄德,天下形势已明,天子英明,少年有志,一心想中兴大汉。吴侯乃是不世出的英雄,坐镇中原,已经是诸侯之伯,迟早会走出那一步。你若是选择尊奉朝廷,那就与张使君联合,听朝廷号令。袁谭已经向朝廷称臣,你们之间自然不再是敌人,可携手而战,纵败亦不失忠义。若是尊奉吴侯,那就不必再犹豫,与太史慈联手,拿下幽州,再联袂挥兵南下,袁谭何足道哉?以你的勇武,再加上云长等人的相助,将来不失一方诸侯,富贵可期。若依违不定,两者皆失,悔之晚矣。”
刘备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多谢宪和。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简雍拱手施礼,一揖到底,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出帐去了。
刘备独坐帐中,眯着眼睛,看着摇晃不定的帐门,眼神变幻,一声不吭。不知不觉,泪水涌出眼眶,沿着脸庞滑了下来。他扔了长剑,双手捂着脸,紧紧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简雍是他从小一起玩的伴当,生死相随这么多年,现在却要离开他了。简雍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否则当初在小黄就可以投降孙策,现在离开,是觉得形势无可逆转,再努力也没有意义。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想。孙策势大,坐拥中原五州,麾下人才济济,猛将辈出,谋士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太史慈坐镇幽州,解决了战马短缺,一战而震破胡人之胆,自己哪里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