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太守府西侧院。
李儒坐在廊下,靠着凭几打盹,旁边的案上散着一堆书和文卷,还有一叠报纸。两个年青俊俏的侍女并肩坐在远处的走廊上,拢着腿,抱着膝,轻声细语的交谈着,不时看李儒一眼。四周静悄悄的,就连蝉鸣都歇了。
李儒身体不好,需要静养,除了两个照料他生活的侍女,太守府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敢轻易靠近这个院子。
突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侍女一惊,连忙站起,回头一看,李儒也醒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了起来。贾诩快步走了进来,挥了挥手,侍女敛身行礼,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儒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贾诩,笑道:“文和,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贾诩也不说话,将一份文书递了过来,伸手提起案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李儒花白的眉梢挑了挑,打开文书看了起来,刚看了一会儿,便愣住了。
“三万石海盐?”
贾诩点点头。他收到董越消息时正在巡视盐池,看到“三万石海盐”五个字,脚下一滑,差点栽到盐沼里去。三万石海盐将对河东、弘农的盐价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不用算也估计得到。盐和铁是他的经济基础,铁关系到兵器,他不能轻易出售,盐就是他手里的钱,所以当初才和孙策说好,海盐不能进弘农。孙策这是对他不满,要敲打他。如果应对不当,接下来就不是三万石了。
他没有孙策那样雄厚的财力和丰富的产品,盐就是他的生命线,一旦盐价大跌,他必然会陷入困境。
“先生,这吴王是什么意思?”
李儒皱着眉,也不吭声,将文书仔细地看完。文书有两份,一份是董越的书信,一份是蒋干准备迎娶董青的聘礼礼单。看完之后,他将文书放在案上,手指轻轻的叩击着,良久未语。
“文和,吴王三面受敌,汉中、武陵方向都在作战,他还有余力进攻弘农吗?”
“也许不一定要进攻,董越虽然没蠢到看不出这是诱饵,但是要他不动心,也不太可能。”贾诩又喝了一口水。水是山泉水,很甜,但此刻他却觉得很苦。董越将这份礼单送到河东来,说明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但他已经动心了,只是履行应尽的义务而已。“除非我能给他相应的好处,可是我真的没有。”
“这么大一趣÷阁钱,没人可以不动心。不过,董越不是牛辅,他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轻重。他这是埋怨你有了并州还占着河东不放,想借吴王来刺激你。文和,他们都是武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睛只盯着油水,看不到开支啊。”
贾诩苦笑。他和董越同事这么久,岂能不知道董越是什么货色。这么多人中,也只有李儒能够体谅他的难处,其他的还不如董青那个丫头懂事呢。
“我走一趟吧。吴王立国,我们一直没有去祝贺,的确有些失礼。既然不能确定你是盟友,只好将你当作敌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贾诩微微皱眉。“如果吴王要求我们称臣,先生如何应对?”
“你不想称臣?”
“我……”贾诩沉吟了片刻,轻轻放下水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儒。“先生,我很担心吴王走得太快。这野心就像马一样,易放难收。他很年轻,本可以缓缓图之,现在却四面出击,我总觉得不太妥当。我估算了一下,就算中原富庶,这几年发展得也快,汉中、武陵的战事也足以让他入不敷出。一旦黄忠、周瑜深入,不能速战速决,后力不继,很可能会一败涂地。”
“所以我更应该去看看。黄忠、周瑜究竟是欲进而不能,还是能进而不进,这里面区别很大。”李儒转头看看贾诩。“文和,如果你能亲自去一趟,效果会更好。治民不是论道,不亲眼看一看,仅靠估算终究是不太准的。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就如这盐价,一钱之差,可能就是赢亏之别。”
“我也想,可惜秋收将至,我根本脱不开身。再说了,我觉得吴王未必愿意让我去看。”贾诩忽然笑了一声:“他挑这个时候,自然是知道我不能离开并州一步的。”
“你们啊……”李儒微微一笑,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文和,是我们拖累了你。若是你早投吴王,郭嘉、荀攸何足道,当与张纮相抗。”
贾诩沉默不语,眼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