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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县,司马大宅。
司马懿站在大院内,看着家人奴婢穿梭来往,将一件件家具搬到外面的马车上。孙策已经到了河南,河内即将迎来一场大战,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可以守住河内,不得不预先做些准备。
司马懿决定搬到太原去,但细软搬得走,家具搬得走,田产、宅院却搬不走,司马氏世代经营的产业经此一迁,要损失大半,什么时候能恢复元气,他也说不清。
为此,反对搬迁,主张向吴国称臣的意见不少。刘备已经死了,一个还在喝奶的娃儿能什么用?这天下注定是吴王的,挣扎无益,不如早降,也许会损失田产,至少能保住宅第。况且冀州那边都有消息传来,吴王许诺,以五年为期,产业若是不增反减,由吴王补足。
那个叫阿斗的小儿有这样的底气吗?司马懿执迷不悟,为名存实亡的中山国效力,简直是莫名其妙。
司马懿也知道这么做不可理喻,但是他无法解释。事情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连卫觊都被赦免了,为什么他却被逼上了绝路,不得不跟着逢纪一条道走到黑。实际上,连逢纪都不太可能一条道走到黑,如果连并州都守不住,他相信逢纪会选择投降的。别人都觉得华歆因下邳陈氏的关系不肯效力孙策,他却觉得华歆言不由衷,可能另有隐情。
司马懿阴着脸,想着心思,连有人靠近都没注意。等他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伸手按剑,脖子转了一个夸张的角度,看向来人,见是杨俊,这才松了一口气。
“季才兄,是你啊,吓我一跳。”
杨俊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司马家仆人。“决定了?”
司马懿眼神微黯,随即又故作轻松的笑了。“决定了。季才兄不是说我乃非常之人么,非常之人,自然要做些非常之事,随波逐流,岂是我辈当为?”
杨俊苦笑。“这么说,倒是我害了你。仲达,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为。吴王仁德,人所共知,河内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来,你却……”
司马懿眉头微皱。“这些人中包括季才兄吗?”
杨俊沉默不语,一声叹息。司马懿抬手捏了捏鼻心,让自己的神情放松下来,无奈效果甚微。杨俊是河内名士,比他大十来岁,与他的兄长司马朗交好,却一直很赏识他。他能弱冠扬名,杨俊的品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对杨俊一向敬重,如今杨俊亲自登门相劝,他很感激。可他实在无法启齿,告诉杨俊真相。
这不是他的选择,他根本没有选择。刘备败亡之后,留在长安的司马防四处活动,却一无所获。他的长兄司马朗去了河南,想找门路求见孙策的妹妹孙尚香,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是没找到机会,还是被拒绝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也是司马家的宿命。
见司马懿不说话,杨俊也没有再追问。人各有志,他和司马懿虽然亦师亦友,却不能指望司马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仲达,我这次来,还受张家之托,有几句话想转告我。”
“张家?”司马懿愣了一下,转头打量着杨俊,杨俊神情尴尬,无奈地拱拱手,刚准备说话,司马懿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季才兄,我明白,张家故土难离,不愿离开河内,是吧?”
杨俊点了点头。司马懿和平皋张家有婚约,张家的女儿张春华今年满十四,如果不是因为战事,也许该成亲了。可是现在孙策即将进兵河内,河内无险可守,司马懿却一心要做撼树的蚍蜉、挡车的螳螂,张家不愿意被司马懿连累,委托他来退婚。
这桩婚事原本也是他提议的,现在也由他来结束,天经地义。他本想劝劝司马懿,让他认清现实,可是看这样子,司马懿是不太可能回头了。
“本以为佳偶可得,不料竟是空欢喜一场。”司马懿仰天长叹。“天意弄人,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