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买就算了。”顾娇伸手要将药拿回来。
小药箱里的药这么宝贵,她还舍不得卖呢。
杜晓芸一手护住药,一手将银子放在桌上:“买买买,不买我姐得劈了我!明明宫里那么多御医,也不知我姐怎么就看上你们家的药了!”
三皇子妃动手术的事并未外传,就连杜晓芸都不知情,杜晓芸只当三皇子妃是身上哪里磕到碰到了。
今天是国子监蒙学的最后一天课,也是女学的最后一天课。
女学经历了一系列的考试,还剩下琴艺一门。
乐馆中,庄月兮弹完本月学习的曲子,四周响起一片喝彩声。
实在是弹得太精彩了。
庄月兮的诗文考了第一,算术与顾瑾瑜并列第一,琴艺是她的弱项,众人本以为她的表现会不尽人意,谁料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她的进步如此神速。
此次考核,太子妃请来了宫廷乐师与夫子们一共监考。
乐师姓谢。
谢乐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庄小姐的琴艺大有进步。”
夫子们都给了甲等。
谢乐师比较严厉,给了一个乙。
但这个成绩已然很出色了。
下一个是顾瑾瑜。
顾瑾瑜抱着月影伏羲琴向谢乐师与夫子们行了一礼。
夫子们也起身回了一礼。
她是县主,礼不可废。
谢乐师作为宫廷乐师,也有官阶在身,且品级在顾瑾瑜之上,坦然地受了顾瑾瑜一礼。
顾瑾瑜的月影伏羲琴首先从音色上就比庄月兮的古琴美上一分,兼之她在练琴上付出了比庄月兮更多的汗水,才不是她说的那样好久不练,她根本天天都在练。
最后的结果是谢乐师都给了她甲等。
“其实,我给甲等不单单是你弹得好,你后半段的曲子改得越好。”
没错,顾瑾瑜是改了曲谱的。
她们学的曲子叫《秋瑟》,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残曲,只有上半段,下半段是后人编撰的,市面上有几个不同的版本,以月影大人所作的版本评价最高。
女学教的就是这一版本。
然而顾瑾瑜却在这一版本的基础上做了些微的修改,更添了几分温柔凄美的意境,更适合女子弹奏。
月影大人毕竟是男子,他的曲谱更像是为男乐师定制的,女子很难弹出那股豪情奔放的感觉。
“我都听哭了,顾小姐弹得太好了。”
一个心肠柔软的千金摸着眼泪说。
听哭的还不止她一个,顾瑾瑜数了数,足足四五个小姑娘都在抹泪呢,可见自己的编曲是获得了巨大成功的。
顾瑾瑜很高兴,也很骄傲。
有了顾瑾瑜珠玉在前,之后的几个学生发挥再好都没用,一路低走。
最后是一个小圆脸儿的小姑娘,约莫十四岁,女学的衣裳是统一发放的,可首饰是自己的,她头上只扎了一根红绳,连一朵最普通的珠花都没有。
“是考进来的。”一位夫子对谢乐师说。
她是寒门之女,家中父亲曾读到秀才,父亲给哥哥弟弟们教习功课时她旁听学了些。
她很努力,别的方面都凑合,就是琴艺差了些。
因为自卑,平时都不敢在乐馆中练琴,每天躲在寂静的凉亭里,天寒地冻,可怜脸都冻伤了。
她用的琴是最廉价的古琴,音色与好琴不能比,音准却是可以。
她开始弹奏。
老实说,她的进步也很大,如果不是有庄月兮与顾瑾瑜,那么夫子们或许会多看她两眼。
前半段平平无奇。
谢乐师掩面打了个呵欠。
最后一个学生了,他拿起了成绩为丁的牌子。
别的夫子们也昏昏欲睡。
可就在此时,她突然一个拨弦,曲调唰的高了上去!
这本是一首倾诉衷肠的曲子,成亲当晚,情郎被抓上战场,自此十年未归。
她将少女对情郎的哀思弹到了极致。
她前半段也是少女的回忆与哀思,可后半段曲风就突然变了。
她仿佛知道了情郎十年不归的真相。
她放眼望向整个战场。
曲调中不再是对情郎的哀思,而是对战场的哀鸣,对万千枯骨的悲恸,是金戈铁马下,埋葬过数千英魂的一捧黄沙!
最后,所有人都好似看见了夕阳西下,大漠黄沙,一柄长剑伫立斜阳下,剑柄绕着一条迎风招展的少女头纱。
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谢乐师是第一个回神的,他发现自己落泪了。
他多久没听过这么荡气回肠的曲子了?
要说小姑娘的琴艺真算不上高超,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说是青涩。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青涩,才造就了后半段那种几近崩溃、走投无门、陷入癫狂的绝望。
这简直像是为她的特点量身打造的曲子。
不同于顾瑾瑜的一点点改动,这位姑娘可以说是把后半段彻底颠覆了。相较之下,顾瑾瑜的曲子就显得很小家子气,有些上不得台面。
谢乐师暗暗感慨,只怕连六国第一琴师月影大人都改不出如此大气磅礴的曲子。
这不是曲,是一个人的格局!
谢乐师压下心底的激动,看向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欠了欠身,道:“李婉婉。”
谢乐师满意点头:“曲子改得很好。”
李婉婉张了张嘴。
曲子……
不是她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