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你是随行的医女。”顾娇眼底的警惕散去,坐起身道,“我睡多久了?”
医女将金疮药拾起来,惊魂未定地说道:“三日。”
顾娇道:“这么久,战况怎么样了?”
“梁国大军退了,他们伤亡惨重,短期内应当不会来攻城了。”医女说着,看了顾娇的衣襟一眼,“小……小统帅你……”
顾娇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瞧,哦,衣裳开了,胸口的伤势已处理,缠了厚厚的纱布。
看来女儿身已暴露。
似是猜到顾娇的想法,医女忙道:“我、我没告诉别人!”
那个很威严的老将军不让她宣扬出去,还说敢泄露一个字,就拿刀杀了她。
想到那个人,医女眸子一亮:“对了小统帅,你昏迷的这几日,那位老将军一直守在营帐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探视。我去告诉他你醒了!”
她说着,绕过屏风走到营帐门口,掀开老将军让加厚的帘子,结果却并没看见老将军的身影。
医女挠了挠头:“奇怪,这几天都明明都在的。”
……
“咦?老顾,你要出去啊?”
唐岳山刚骑黑风骑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见老侯爷一身商贾打扮,看样子是要出门。
老侯爷说道:“我去蒲城打探一下消息。”
蒲城,被晋国攻占的大燕城池,距离曲阳城不足百里,快马加鞭两日可到。
唐岳山意外地挑了挑眉:“哟?终于舍得出手了?你不是不想蹚浑水的吗?还怪我和老萧把你强行拽过来。”
老侯爷往前走了几步,望向灰色天幕上的一轮明月,正色道:“先说好,我不是为了燕国,更不是那丫头,是你们两个擅作主张,让昭国卷入了上国之间的战斗。明哲保身是不可能了,晋、梁两国互为秦晋之好,一个鼻孔出气,晋国不会放过昭国。眼下唯有背水一战。”
他说完,没等来唐岳山的回应,转过身一瞧。
就见唐岳山早已经牵着马走到前面了!
老侯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所以自己是白说了一大通吗?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变得这么能气人啊!
……
顾娇伤得很严重,但她的恢复速度惊人,躺了三天,身子已无大碍。
大家听说小统帅醒了,一个个高兴坏了,恨不能都到她营帐来探望她,却被医官们阻止了。
顾娇叫来胡师爷,向他了解了黑风营的伤亡情况。
胡师爷叹道:“原本大家全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多亏了你父亲他们……”
“我、父亲?”
顾娇原地懵圈了半晌才记起来她晕过去前见到了宣平侯他们。
胡师爷口中的“她父亲”应当就是宣平侯了。
这是一场铁血恶战,牺牲是无可避免的,但比起那个全军覆没的结局,黑风营的大半兵力保住了。
胡师爷惋惜道:“程富贵、李进和佟忠伤得很重,后面的战斗可能无法参加了。”
“沐轻尘呢?”顾娇问。
提到这个,胡师爷的神色肃然了几分:“沐公子的表现很让人意外。”
他成长的速度很快,已经完全看不出是那个会因杀人而呕吐的娇贵世家公子了,他在战场上骁勇果决,杀了无数梁国士兵,救下了不少黑风骑的同伴。
程富贵也是他救下的。
他亦受了一点伤,不过并不碍事。
顾娇暗暗点头。
沐轻尘也变强大了,真好。
在那个梦境中,沐轻尘没与梁国碰上,他直接对上了晋国大军,由于不忍杀人,错失逃走时机,导致被晋军围困,最终被公孙羽射杀。
如今的沐轻尘应当不会再心慈手软了吧?
再遇上那样的困境,他一定能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公孙羽的箭就没机会射在他身上了吧?
他的结局,也会改写的吧?
……
顾娇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先去看了黑风王,这几日黑风王也一直守在她的营帐外,不曾离开。
黑风王的伤势被驯马师处理过了,它的头上缠着白白的纱布,看上去怪可怜的。
顾娇摸了摸它的脖子。
黑风王闻了闻顾娇的气息,马儿很敏感,能通过气息判定一个人的伤势严不严重。
“我没事。”顾娇说。
黑风王大概是放下心来了,缓缓趴在了地上。
它也累坏了。
可顾娇不醒,它不敢歇息。
一如仗没打完,它不敢老去。
顾娇一直守着它,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等它睡着了才去了隔壁营帐。
她的“老父亲”宣平侯就住在这间营帐中。
她掀开帘子进去时,宣平侯与唐岳山都在,唐岳山在擦拭自己的宝贝唐家弓,宣平侯则大刀阔斧地坐在一张长凳上,匪气……呃不,霸气十足。
在他面前的柱子上用铁链绑着一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男人。
男人金刚怒目地瞪着面前的宣平侯,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宣平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道:“杀你做什么?本侯是那么嗜杀的人吗?本侯心地善良,连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忍心杀了你?”
一只虫子爬过。
宣平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脚踩死了它。
男人:“……”
宣平侯勾唇一笑:“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的部下溃不成军,梁国士气已灭,不可能再重振旗鼓了。”
褚飞蓬咬牙怒道:“你究竟想怎样!”
宣平侯搓了搓手:“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不知你们梁国国君会出个什么价钱来赎你?要是价钱太低了,本侯再杀你也不迟。”
褚飞蓬:“……”
宣平侯一抬头,瞧见了门口的顾娇,他笑了笑:“哟,本侯的儿子来了?”
顾娇迈步入内,与宣平侯和唐岳山打了招呼。
“醒了?”唐岳山小心地放下自己的宝贝,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和常璟那小子一样,恢复挺快呀。”
“常璟也受伤了?”顾娇问道。
常璟与褚飞蓬交手时,她已经晕过去了。
宣平侯看了看褚飞蓬,淡淡说道:“筋脉被这家伙震碎了些,小伤。”
呃……筋脉被震碎也能是小伤么?
常璟是个什么小变态?
顾娇的目光落在褚飞蓬的身上,掐了掐他的脉,原来这家伙没被砍头,不过也无妨,他丹田被废,回去也是废人了。
顾娇问道:“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抓其他人?”
宣平侯慢悠悠地说道:“你说那几个剑客?死了。”
死了就算了,反正她已经知道龙一的师门是那个什么剑庐了,日后再顺着这个方向查探就是了。
顾娇松开手,问宣平侯道:“你要用他去和梁国讲条件?”
宣平侯:“嗯。”
顾娇中肯建议道:“那你最好先把他藏起来。”
宣平侯:“为何?”
顾娇说道:“朝廷大军快到了,褚飞蓬也是他们与梁国谈条件的筹码,你当心他们把褚飞蓬抢过去。”
“呵。”宣平侯嚣张一笑,“这世上,还没人能从本侯手里抢东西!”
东城门外,朝廷大军兵临城下。
常威率领部下将领出城相迎,一行人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恭迎太女殿下——”
风尘仆仆的车帘被掀开。
身着太女蟒袍的上官燕自马车上神色威严地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