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吕哺安之事,于刘平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对于他而言,关键的是接下来同便宜岳父的座谈。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岳父吕夷简叫他而来,所谓何事?
在答应吕家仆人前,他通过岳父往来游乐场,而后生出面见于他之意,猜测是和游乐场有关。身为大宋宰执,其本人自不会为财货之事而来,多半是自家游乐场中寻到了治世民生方面的道理,想过来问询一下。
但在路上,刘平又经过思考,感觉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过去所见,便宜岳父,性情可是很高大上的,即是有所误,也会往政事堂,与诸公讨论。怎么会让自己过府一叙,毕竟这两年来,尤其过去一年,他同吕家的恩恩怨怨可不少。
当然,这一切同自己的妻子没有多大关系,与吕家之关系,却是大了!
这种和吕家本身的隔阂,一句两句话,也难以释怀。就算便宜岳父放低身段,与他说道也无可能。
那么,总结起来,与吕府这一行程,不简单,不友好。
与客舍想到这些事之后,刘平没有太大的波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宋朗朗乾坤,他有姑母刘娥,又有表弟赵祯,再加上兴建书院,开创书局,工坊,另有城外之前收拾的地块庄园,这两年来,实验农作物,也有发展。
商贸、农业、教育,多管齐下之下,与自身有利益往来的权贵可不少。换句话说,就算有朝一日失去了皇室这个护身符,但他所联系起来的利益纽带,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忽视,包括政事堂的宰执。
尤其安庆书院,这就相当于一个有形且庞大的人才库。内中所涉及的,可不单单是学子,还有学子背后,庞大的家族,万千相连接的势力。
他作为安庆书院的首位院长,自是将之接纳于自身手下,将来,也会为自己保驾护航。
刘平看了看吕夷简已经率先踏入里院的一处房舍了,他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或是知道家中主人已经回来,要用书房。里面的蜡烛早就点上,于门侧看去,吕夷简的书房很是宽敞,藏书也是不多。
除此之外,又一最令人引人注目的,乃是案几上摆放的许多文书。可见,做大宋宰执也是劳累,平日于东华门的官舍办公就算了。便是回家来,还要办公。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无论各行各业,都在不断忙碌中生活发展。像大臣,皇帝,太后,权势最高,最为优秀之人,操劳的也就越多。
普通人操劳的是生活,至于这些人,忙碌的则是整个天下。
刘平心道。
在踏入书舍后,关上门以后,才感觉到舍内隐有清凉。
他下意识的往门角上忘了一眼,果然,这里面摆放的有冰块。
近些年来,自从刘平当年将发家致富的制冰办法给供出来以后,东进街头,大街小巷内,冰块就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物件了。
尤其像吕府,乃至于自家的刘宅,于夏日炎热之事,也会购买材料,让仆从自行制作冰块,而非是像以前一样,要将冰块储藏在地窖之内。
“坐吧!”
入舍后,见刘平将门关上,左看右看,丝毫没有旁人来的拘束之感。吕夷简暗道这女婿还真是好心态,或者他于自己这个岳父,当下的朝廷重吏,就没什么尊重?
遂之先一步坐下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刘平闻言也就坐了下来,打定主意这次与书舍内,少说多听。先看看这个便宜岳父会说什么,然后将计就计便是!
在这种心态之下,方才于明面上的平静,渐渐延伸到了心底。
即是坐下以后,面对岳父吕夷简庞大的气场,他也能保持淡定平静之心。
你不说话,我就不说话!
就静静的瞅着!
与这番沉默中,吕夷简根本没有在意刘平的小心思。
他将案几上的简牍之物,移到了一边,然后抬头望了眼刘平,道:“老夫今日逛了汝之游乐场,发现了可取之处,比如免费之事,足见你内心并未为财物这等身外之物给沉迷!”
这句话刚入耳中,刘平就不淡定。
什么叫不?什么叫沉迷?
若是能供给我更多的钱财,即是平白赠送的,我也乐意每天都数钱。
是的,我刘平就是这么一个朴实无华之人!
刘平心里止不住的腹诽,但耳朵却是数了起来。平常时候,以这种语气说话,后面大概率会出现转折。
这转折之后,才是重点。
果不其然,这话之后,吕夷简的语气一重,道:“但是,汝也是读过书的,更是为太后子侄,不仅代表着士家的脸面,更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诚不该宣扬自己的歪理邪说,以迷惑旁人!”
说到这里,吕夷简的眉毛就皱了起来。不知如此,便是一张方正之脸,也于刹那变得严肃无比。
这……好大的一口黑锅,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往自己的脑袋上盖了下来。
刘平心中自道不已,但面上依旧平淡,清者自清,就静静的听着你说话。反正本公子也没觉得自己那里有错?
如果你说本公子赚钱有错的话,那本公子愿意天天犯错,别人挡也挡不住。
若说其他,如什么歪理邪说。
这还真让他毫无头绪,书院的各馆教学?游乐园展示的游乐?
既然不知道,那就是没有。
观刘平不为所动,吕夷简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之上。
他恍然发觉,可能眼前的刘平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说的是那件事。
也可能,是自家女婿无拘无束,所行之事太多了,连之自己也无法确定是哪一件事?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让吕夷简心中憋着一口气。
老夫辛辛苦苦说了这么多,你吭个声也行。
好在宰执的心性本就不差,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至少于明面上,于养气这事上,吕夷简本就不差,忍着没有发怒火之类的。
然后,他语气不咸不淡,直言道:“人之于出生,自有高低贵贱之分。便是我等士大夫,又怎么与商贾黔首混淆?又怎么能自降身份,甘于同他们为伍?”
哦?!
到了此刻,刘平终于知道,他这便宜岳父,所为之何事了。
但听到此言,刘平不禁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
看得吕夷简直皱眉,即是在舍外伺候的吕氏家仆,此时也有些紧张,吕家之姑爷,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在笑完以后,刘平道:“关于您说的这句话,请恕小子不苟同!”
吕夷简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尚以为自家这便宜女婿,会借此展开长篇大论,他好引经据典的进行反驳。
但让之失望的是,在说出这句话后,自家这女婿,就如同是老僧入定一样。沉默不语,只看着脚边的茶几。
但吕夷简所见之人多,所处之事众多。
面对此中情形,他何尝不明白刘平表达出的另外一个意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还有什么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