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后退两步,与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才开口道:“尊上在落梅神山的第一个百年,敖匡历了神劫,我曾前往恭祝,他与我闲谈间,无意说漏了些事。”
自从夏初看完了魂镜中的画面,抱着一丝墨坱未死的希望,开启神界回到落梅神山,一门心思唯有修复悲秋。
点点恢复本体,便用着十三的身份留在了轩辕。
夏初无心解释,是以除了炅霏,诸位师兄无人知道实情。
敖匡听闻十三和慕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解开了当年误会,可此番再见却疏离客气,终于在慕白恭祝之时,一时多喝了两杯,忍不住拉着他话起了当年。
夏初听他说完,脊背靠着那棵苍梧一动不动,内心早已满地狼藉。
她垂下眼睫,逼退眸中的湿润,哽声道:“所以,那些都不是梦……”
慕白微微颔首:“敖匡说那四年,他其实一直都在你隔壁的耳室相伴。”
夏初的声音越发颤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慕白轻叹一声:“尊上也不要怪敖匡,他答应过当时的慕白,绝不对外人言,自然要信守承诺。”
“他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夏初心中的酸涩一层层的晕开,化作闷窒胀痛,觉得呼吸都困难。
慕白沉吟许久,直到见她双肩不在颤抖,才开口道:“尊上可还记得那只小白狮?”
夏初猛地抬头,一双杏眼里满是波光:“那也是……他?”
慕白一点头,夏初的睫毛垂落,交叠时,尽是温热模糊。
一滴晶莹坠入唇齿,既苦且涩,恰似生离死别的滋味。
屋内飘出茶香四溢,乐悦在门口笑颜唤道:“尊上,茶煮好了。”
“来了,你先分茶吧。”
慕白横身拦在她面前,给了她时间敛去斑驳着泪痕的容颜。
有泪无声谓之泣,夏初并没有撕裂心扉的恸哭,可那微微发出的哽泣,却仿佛是从喉咙里和着鲜血挖出,肝胆俱碎,血肉模糊。
当温热的茶盏被低眉垂首的乐悦双手奉上,她失神的双眼才渐渐回焦,看向那里面飘浮的碧绿茶叶。
夏初浅啜一口,岩缝中生长的茶树,有着独特的清香甘醇,可她却硬生生喝出了一股棘蔹茶的滋味,苦不堪言。
当年,她还自认贴心的在他晨间茶水浮上几朵灵蒲,夜间焚香,燃上一盘安神的檀。
殊不知,当年纠缠了他三千年,让他夜不能寐的九瓣沙华,正是自己……
那一千年在落梅神山独自修复悲秋的孤寂岁月,夏初都没有哭过,可下山之后得知的这些过往,将她击垮的心酸却在瞬息间呼啸着奔涌而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夏初忽然,就崩溃了。
茶盏失手摔落在地,瓷器发出四分五裂破碎的声响,犹如此刻,她撕心裂肺般的心,支离又斑驳。
下一刻,她的身影已经消散无踪,失声痛哭在了阜戈高阁。
深谷渺然,雁阵惊寒。
她的哭声是那样嘶哑和悲伤,万物也随之陷入哀恸,花朵闭合,鸟兽驻足,众生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