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出门前,给家里人留了封信,悄悄地放在了母亲的枕头底下。
估计到了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母亲就能看到了吧。
秦梅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但只有一滴。
秦孟真知道,这是委托人留在体内的一缕灵识的影响。准确地说,也许都算不上灵识,只是这个身体残存的一点点微弱情绪罢了。
秦孟真微微摇了摇头。
她动作轻快地扛起来自己的包袱,跟着戴着大红花的绿军装知青们,默默地排着队,上了火车。
这个年代的火车,一般都是绿皮的,晃晃悠悠,哐当哐当,走起来很慢很慢。
但秦孟真他们兴致勃勃地冲上去的这一辆,却是黑色的车身,车身上印着大大的“人”字,列车员称之为“代客车”。
秦孟真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罐车。
这闷罐车的车厢里的环境,比起绿皮火车里的环境,还要差一些。
车厢可以通风,但效果很不好。
采光除了上车的车门那一段,几乎等于没有。
而且,因为人多,车厢里的气味十分丰富多彩,甚至有些打鼻子。
对秦孟真这种五感敏锐的人来说,坐在这种车厢里,就是一种纯粹的折磨。
原本秦孟真以为,忍一忍,鼻子感到疲劳了,就适应了。
但没想到,不知是哪个汗脚的小伙子,趁着光线不好,偷偷地把鞋脱掉了。
秦孟真被一股一股的脚臭味袭击,顿时忍不住了。
她从自己的任务背包里,拿出来一片超级专业的口罩,把自己的鼻子和嘴都遮住了。
这样感觉可以稍微减轻些冲击,不那么刺激,但呼吸却有些不顺畅。
从新海市到秦孟真他们的目的地,距离差不多有两千多公里。他们这辆车,速度又慢,起码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到。
秦孟真十分想掏出一个防毒面具戴上,但考虑到周围人的承受力,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她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在整理任务背包的时候,没有一时冲动,把口罩清理掉。
眼下这不就用上了吗?
闷罐车上没有厕所,所有人都得等到停车的时候,下车去解决排泄问题。
当然,也有个别人很是不讲究,忍不了就不忍了。
干脆利落地在车里,找个没人的角落,拿个盆或者桶,哗啦啦、吭哧吭哧、一顿神操作……然后,车厢里就一股一股地往四周飘散出跟露天厕所一模一样的气味来。
秦孟真数次庆幸自己带了口罩,又数次痛恨自己不敢把防毒面具拿出来用。情绪起伏不定,心情极其酸爽。
除了秦孟真之外,其他人的情绪可就高涨多了。
大家互相热情地交谈,说话唠嗑吹牛打屁,很快就熟络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掏出准备好的干粮,推让交换一番,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秦孟真对这些能够无视车厢里的恼人气味,泰然自若地吃东西的牛人,表示十分佩服。
她什么都吃不下。光闻着车厢里的味儿,就没胃口了。
虽然她的肚子,这会儿正在咕咕叫。
秦梅这个倒霉孩子,为了今儿个能顺利从家里跑出来,不被家人拖后腿,天还没亮,就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门。自然没地方吃早饭去。
虽然事实证明,这孩子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儿,纯粹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