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煦一脸的温和,那笑容如春风一般抚慰心田,筹宁下意识地心定不少,仍旧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我是愈发期待面圣,一睹天颜了!”
言罢,筹宁却慢慢反应过来,脑中有所恍然,觉得这个大皇子厉害,别看一番温润如玉的翩翩风度,谦和待人,和他谈话,却始终有股压力憋在心头,难以释放。
“大王好酒,天子行在之中,该有不少御酒,都是宫廷采买的佳酿珍醇,届时大王可痛饮一番!”这回换刘煦给筹宁倒酒了,语气温和依旧。
“比此酒还好?”闻之,筹宁果然来了些兴趣,有些浑浊的老眼都闪过一抹亮色,指着碗中酒问道。
刘煦轻轻一笑:“大汉幅员万里,地大物博,这酒酿也是种类繁多,各具特色,各有韵味。此酒,只是此番供应北伐将士的军需酒水,烈酒辣喉暖身,却实难称得上好酒!”
听刘煦这么说,筹宁当即表示道:“若有机会,老夫自当一饱口福!”
“大王放心!必然有机会的!”刘煦笑吟吟的。
安静的旅途显得有些枯燥,但是车驾之中,刘煦与筹宁这一少一老,交谈起来,却是十分融洽和谐。当然,谈话的节奏,始终掌握在刘煦手里。
别看筹宁是奚王,但这种蛮夷小王,实在没有什么牌面,甚至于,他这个奚王还未正式得到刘皇帝册封,即便册封了,在大汉的勋爵体系之内也会是个异类。就像当初瑶蛮的溆王符彦通一般,在很多大臣眼中,还不如瑶族首领秦再雄的洪江侯更值得重视。
车队缓行,待临近幽州城,道路间终于热闹了些,也见到了更加密集的人烟,到目前为止,幽州城仍旧保持着热闹。仍旧有大量的物资自南方各州输送而来,不过这回是以民间力量为主,同时也有大量的商贾在赶来,每天都伴随着大量的交易产生。
“大王可曾来过幽州?”见筹宁不住地往车外探,张望外边的景象,刘煦轻声问道。
闻问,筹宁收回了目光,转向刘煦那年轻的面庞,点头说道:“过去曾经来过!不过,那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最后一次,也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筹宁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慨,老眼中也泛起了追忆之色,说道:“当年晋朝尚在,老夫随着契丹太宗皇帝南征,就曾停驻幽州!”
听筹宁这么说,刘煦显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说道:“大王果然历经世事,二十五年前,确实久远啊,那时我高祖皇帝尚蛰伏于河东,大汉也未建立,至于我,更还未出生......”
筹宁道:“殿下所言不差,那时,辽军大军南下,攻占中原,但第二年,就被中原义军驱逐,狼狈北归。其后,路经栾城,辽帝病亡,为大汉天子率军追袭,大败......”
“大王也曾参与栾城之战!”刘煦是真觉意外了,问道。
筹宁颔首,语气中感慨意味愈浓:“是啊,当时老夫正在辽军中,同所有辽军一样,经历南下之后从未遭遇的惨败,混乱之中,仓皇北遁,十分狼狈。
当时,还与许多人一样,认为是汉军趁我不备,又逢辽帝驾崩,如今想来,有当今天子统军,天命所钟,纵然辽军兵多势雄,也难逃败绩。甚至辽帝暴亡,或许也是其恩德不足,僭越称帝,反遭天谴!”
筹宁这话舔得,刘煦都觉有趣,听得也顺耳,因此,看老奚王似乎有些沉湎于对过去的回想,刘煦小声提醒了一句:“大王,到幽州,不要与人提起栾城之战的细情!”
“这是为何?”筹宁回过神,有些纳闷。
对此,刘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迎着其目光,说道:“关于栾城之战的经过,大汉朝廷这边,已有所定论,并载于史册,传于民间,因此,有些不谐于天子威德的情况,就不当提了!”
说到底,栾城之战作为对刘皇帝神化不可避免的一个大场面,曾经有各种版本,但如今从官府到民间,都只流传着其中一个版本了,而这个版本显然与筹宁口中所述有所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