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此来,所为何事?”聊了那么多,刘皇帝方才关心起赵普的来意。
赵普应道:“回陛下,一为高丽之事,已请得意旨,遵行即可。这二,是为西域、河西之务。河西布政使卢多逊请奏,言河西道已无力供馈西域战事,为免耽误作战,希望朝廷能再抽调一批军需,援应西域!”
刘皇帝眼神中露出少许疑窦,表示道:“粮饷筹措,军需供应,自有户部、兵部负责,卿等批复即可,还需单独请示?莫非无军辎粮械可调,大汉财政还没有困难到这个程度吧!”
面对刘皇帝的疑惑,赵普当即解释道:“这一年多,因支持各项战事,西北官仓所储,确实消耗巨大,不过,关中尚有余力,长安大仓,仍有屯粮七十万石,陇右凤翔,同样可资转运。政事堂已然签发令文,调粮二十万石,以供西域战事!”
听赵普这么说,刘皇帝的疑色慢慢收敛起来了,看着他,直接问道:“你且直言吧,对于西北军政,有何想法?”
赵普则从容应道:“陛下,去岁北伐,西北战事动用兵马总计不过五万,然所钱粮所耗,甚至是糜费。道路穷僻不畅,转运不便,损废巨大。臣查阅过西北军馈,前后转运钱粮,已然超过中路军所耗,实在不匪。
班师之后,北方暂得安宁,朝廷军费支出,大幅减少,唯独西域,损耗益甚。为供西域三万余军作战,朝廷需以十万民力转运,且三千里之遥途,这对西北,对朝廷而言,实在是个不小的负担!”
“看来,你们是对西域战事有意见了?”刘皇帝明白过来了。
怎么可能没意见,只不过,此前不敢提罢了,毕竟,赵普等人也知道,增兵西域的实际目标是什么。而今,远征军已经找到了,两位皇子殿下也都安好归来,这样的情况,自然要考虑弭兵减负,考虑善后事宜了。
“陛下既有偃武之心,对于西域战事,也当有个了结!”赵普也就直言道:“根据河西军政上报,今夏之前,甚至更早,盘踞在天山北部契丹残寇,可以完全消灭。
如此,西州属地,除了黑汗国所据龟兹、焉耆之地,悉为汉统。因而,臣等认为,对于西北,尤其是西域局面,朝廷当提前做好善后收治准备!”
刘皇帝点着头:“朕本就是此意,卿等还有什么顾虑?”
赵普沉默了下,言语中带有几分提醒的意味:“陛下不觉得,西北军政将臣,开边之心正炽,臣等唯虑,西北将士战意高昂难抑,倘若使得战争扩大,持续不休,深陷其中,又将分散朝廷注意。
高昌距离西京,数千里之遥,只恐陛下意图,难使前线将士通达领会,朝廷也无法做到有效及时节制......”
赵普这番话,已经有些诛心了,并且直接触到了刘皇帝内心的敏感处。这几月来,各种忧患充斥心头,这方面的情况,刘皇帝也尤其看重,帝国太大了,朝廷对地方尤其边地的影响节制显然是相对薄弱的。
当下,问题显然没有赵普所描述那么严重,刘皇帝也有足够的自信,西北军政不会脱离朝廷的控制,但将来呢?
卢多逊等西北文武在西北形成的那个小团体,刘皇帝也是有所耳闻的,而仔细想想,卢多逊其人,在西北已然经营了十五六年了,可谓根深蒂固,影响遍及军政,绝不止于河西一道。
或许,也该让卢多逊挪挪位置了!
刘皇帝这么想到,再度看向赵普,刘皇帝的目光已然眯了起来,淡淡道:“赵普,这等言论从你口中说出,朕很是意外啊!”
赵普沉默一阵,微低头,禀道:“陛下,这些年些,大汉官吏升迁,皆依制轮换,迁调有序,然今放眼内外,有太多重臣大吏,久居一方,而无所更替。
过去,为弹压地方,治抚百姓,不得不宜从权变。臣以为,这种情况,需要加以调整,梳理内外,以便朝廷治理!”
赵普话只说了一半,但刘皇帝显然明白其背后的意思,这是想要打击地方上那些逐渐兴起的实权派了。西北的情况,算是一个典型,卢多逊更是其中一个代表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