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齐贤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要是榆林人都没了,他这个布政使还有什么价值,牧守一方,圈里羊都没有,牧什么?
对于张齐贤而言,榆林之任,是仕途上升的一个关键门槛,他花了近二十年,方才成为方面大员,一道主官。跨过了这道槛,方才有更广阔的天地,登上更高的殿堂。要是房子都拆了,这门槛意义也就不大了。
在过去的半年中,张齐贤这个榆林布政使表现很亮眼,任劳任怨,积极配合行营,后勤安抚,做得也到位。刘昉身处榆林,也看得清楚,更何况,张齐贤还是他太子二哥看重的人,因此,能多几分体谅,对其请求,考虑之下,也同意。
事实上,朝廷能在榆林投放十几万军队,并且好吃好喝招待着,哪怕只分出一点残根剩饭,都能救济难民,后勤的压力,并不会因减少难民的救济粮得到根本的缓解。
于是,经过一番诚恳的进谏,榆林人口进一步的流失,方才得到制止。然而,事已至此,留下的也是一片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但摊子再烂,也是自己的基本盘,还得鼓足信心,硬着头皮去收拾。张齐贤也只能自我安慰,越是危难,方显能力,榆林要是收拾得好,也是一桩政绩。
因此,到三月以后,随着“大清洗”也渐进尾声,张齐贤已经正式开始了善后工作准备。首先做的,就是对于榆林剩余人口进行统计,当然,仅仅针对于各城镇接纳的难民。
结果很不乐观,甚至让人头皮发麻,整个榆林,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这还得把北面没有受到太大叛乱影响的丰、胜二州算上。
要知道,在叛乱之前,整个榆林,在籍人口都有一百多万,若是算上隐匿人口以及那些党项杂部,还要更多,如今,算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哪怕心有预料,张齐贤也不免惊悚,这比最坏的预想还要严重。因此,张齐贤对下属哀叹,过去有边州不如中原一富县,如今他这个一道主官治下之民都不如中原一县了......
不过,张齐贤也确实不是常人,性情也够坚韧,在这样的条件下,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项善后工作。对剩下之民,进行编户,同时安排恢复生产垦殖。
当然,这个过程是极其缓慢的,且困难重重,因为恢复生产也需要最基本的生产资料都严重稀缺,这些,毫无疑问都需要朝廷的支持,这也需要时间。
实在没办法,张齐贤又把主意打到了军队身上,厚着脸皮再求到赵王刘昉身上,希望能协调一部分牲畜、粮食。榆林的官军,别的不多,种子、农具没有,但各种牲畜是足备的,军粮更是足备。
大概是感张齐贤一片诚心,又同情其艰难处境,刘昉很大方,批条一发,就是上万头牛马与五万石粮。当然,这些也都奏报朝廷,基本作为榆林恢复重建的本钱了,对于当下的榆林而言,也足够了。
事实上,关于榆林的善后问题,朝廷也早就开始商讨了,其中就有人提出,干脆裁撤榆林道,再度并入关内道。
当初,之所以将之从关内道拆分出来,除了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不利于政令通达,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党项人,如今,整个党项都被摧毁了,再单独设道,就显得没那么必要了。
在榆林兢兢业业的张使君,甚至不知道他的布政使帽子已及及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