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降臣,竟然把主意打到老夫身上来,想借老夫的颜面立威,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罢了。
像此类人,不过是陛下用来打击不法,限制我等这样勋贵之家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把刀罢了。
老夫不愿多事,但这把刀想砍到老夫身上来,自然不能让其好过。
似这等文臣,衣冠楚楚,最好沽名钓誉,落落他的面子,也算出一口恶气,这口气不出,也许隔日老夫就气死了......”
党进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说着说着,便恢复了党侯粗犷的脾性。而党崇贵闻之,赶忙说道:“还请父亲不要作此不吉利之言!”
闻言,党进呵呵一笑:“不就是死吗?有什么不吉利的?老夫本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初跟着杜重威在邺城造反之时,脑袋就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
你们这些人,如今享有的富贵荣华,也都是建立在千百尸骨上的。
死有何惧?早晚的事罢了,真到那个时候,你们把老夫风光大葬,也就罢了.......”
见老父如此“豁达”,党崇贵也一时无语,只能以苦笑对之。
党进平复了下心情,轻轻地叹息道:“你若是对老夫的举动感到不解,那只能说明,还不够了解你老子我!
老夫做的,只是党进会做的事罢了!朝野尽知的事,党进性情乖张,喜怒无常,粗鄙庸俗,做些出格的事,说些荒唐的话,都是正常的,若是哪天安分守己了,一点动静都没了,恐怕就惹人怀疑了!”
顿了下,党进又道:“当然,区区一个党进,也不值得去计较,猜忌轮不到老夫身上,而一般人,又岂有资格、有实力来过问老夫之事?
这三十多年,老夫就是这么过来的!你老子我也不容易啊,有的时候,都不知哪些是真性情,哪些是假装的!
一面毁谤不断,一面又稳如泰山,要两者兼顾,同样是不容易的。而延续到如今,我党家依旧富贵,饱受恩待,且财富越积越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夫骄狂有之,跋扈有之,甚至偶尔出点差错,授人以柄,但从来没做不能做的事,说不该说的话,始终恪守着一个基本的底线!”
听完党进这么一番诉说,党崇贵若有所思,良久,方才有些叹服道:“父亲用意,儿有些明白了!父亲之智,儿敬佩万分!”
“老夫哪有什么智,只不过率性而为罢了!”党进摇了摇头,又盯着党崇贵,有些语气严厉地道:“不过,你可给老夫记住了,这些事情,只能老夫做,也只有老夫做得,你们这些人,享受着老夫给你们创造的福荫,都给老夫安分些,规矩些。”
“是!儿铭记在心!父亲放心,儿何德何能,岂能与您相比?”党崇贵道。
党进不吃这一套,瞪着老眼看着次子,一脸严肃:“老夫不知还有几年活头,只是不想有一日,还得亲自绑着你们送交官府,与其那样,那还不如直接杀了。至于老夫死之后,就管不了了,你们若想取祸,自可胡作非为!”
听党进这么说,党崇贵尴尬一笑,应道:“不会的。”
“不会?”步入“红花”满树的庭院,党进停下脚步,怒斥道:“党涛之事你怎么说?”
而一提起那个被潘佑抓起来正法的侄子,党进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孽畜,老夫信任他,提携他,让他掌管万贯家财,就是这样回报党家的?
面上恭顺,背地里男盗女娼,鱼肉百姓!杀人也就罢了,若是有理,老夫拼着老脸,也要留他一命。夺人妻,占人女,杀人父母,这人能做出的事?禽兽也不如啊!”
见老父情绪激动,党崇贵赶忙抚着其胸口,帮他顺气,嘴里劝慰道:“父亲息怒,党涛伤天害理,罪有应得,已经获得了应有的惩处!”
“如此败坏我党家的家风名声,他倒是死痛快了,还连累老夫颜面大失,让潘佑那丑厮欺到头上,老夫几十年纵横驰骋,刀山火海趟过,枪林箭雨闯过,何时受过如此屈辱?”党进嘴里骂骂咧咧的,完全一副义愤难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