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渐进的救护车“乌拉乌拉”的鸣笛声中,苏困看了眼自己肿如猪蹄的半边手臂、堪比馒头的脚踝,以及身边张福权脸上身上大大小小在朝外渗血的口子,不禁叹了口气:撞车撞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一点大伤没有,偏偏看起来特别狼狈。
要不是这位个性异常执拗的车主拦着,他早就让耿子墨把自己拖走,去社区医院处理一下,回家窝着了。
就在他一边看着救护车慢慢减缓速度,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顺着夏夜微热的晚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那欠扒皮的狐狸,回回都爱把事情丢给我,真是……”
那极为熟悉的腔调让苏困在这热风中生生寒出了一个激灵——卧槽怎么又是那个老太太!
“你哆嗦什么?”在他旁边的耿子墨对他的举动很不解,便出声问道。
谁知苏困就跟没听到似的,吭都没吭一声。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绿化带几步远之外的一颗樟树背后的阴影里。
片刻之后,他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从阴影里走出来。那老太太依旧同苏困前几回看到她时一样,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小褂子,样式有点复古,布料倒是不错。下身还是那种大筒裤,掩过了脚面,随着晚风的吹拂,抖出一层层的皱褶。
借着樟树前不远处的一盏路灯,苏困看见她手里似乎攥着个什么东西,她低头凑着那个东西看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朝这边张望过来,恰好和苏困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小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似乎眯起了眼睛,表情的意味让人有些摸不透。
苏困下意识地扭头躲开那老太太的目光,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还有一丝浅浅的害怕,他用肩膀拱了耿子墨一下,低声道:“我右侧那边有棵樟树,看见没?你能不能告诉我,在那附近你看见了啥?”
耿子墨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抬眸扫了一眼,然后也压低了声音道:“一个老太太?”
苏困猛地看向他:“你能看见她?!”他再次露出了那种“耿子墨你点头的话就是我亲爹!!!”的表情。
耿子墨被他看得抽了抽嘴角:“……废话。”
“太好了!是人!”苏困绷得直直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拍着胸口顺了顺气,自嘲似的笑道:“果然是我被吓多了所以疑神疑鬼,不过这老太太也确实太怪了点,上回在楼下巷子里跟我说话的就是她,后来我还碰见过她不少次,回回都不大正常。”
“我能看见她没错,不过——”耿子墨又朝那边瞟了一眼,道:“她好像没有影子。”
qaq!
苏困瞬间僵硬,接着两眼一翻就有晕过去了事的冲动,他刚准备掐着耿子墨的脖子咆哮:“卧槽让你大喘气让你大喘气!老子掐得你再也喘不来气啊啊啊!”结果余光就看见一个暗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掠而过。
他只愣了不足一秒,就反应过来,那只半蜷着眼白特别大的婴灵又特么不知从哪儿绕回来了。
下意识地转头,苏困朝那边的张福权看了一眼,他正起身朝救护车方向走去。苏困发现,那只婴灵果然还是冲着他去的,只是他现在处于半残疾状态没法继续蹦跶,就是想当回活雷锋都当不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替他担任活雷锋的人,哦不,鬼。
之前一闪身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的顾琰,不知什么时候跟到了那个婴灵的身后,在那只婴灵朝张福权扑过去的瞬间,他抢先扑上了那只婴灵。
一瞬间,两个身量差不多大小的鬼魂混战在了一起,苏困只觉得那一片暗影翻飞,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尽管耿子墨和离那两只鬼相当近的张福权听不到,但是苏困听得非常清晰——那只婴灵稚嫩得诡异的声音陡然响起,在救护车的笛声中辨识度非常高。那声音刚厉嚎了两声后,不知怎么猛地变了个调,直接奔着凄厉而去,大有一种要声嘶力竭而死的架势。
就在苏困越来越难以忍受,简直想伸手捂住耳朵的时候,那声惨叫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一刀割断了喉管,除了“嗬嗬”的气音,从此再也出不了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