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气温回落了不少,窗外的阳光看着挺耀眼,但是透过窗子吹进来的风却让人觉得隐隐有些凉意。
耿子墨每天出门上班前,都会把阳台、厨房、卫生间以及他卧室的窗子都打开通风。整个屋里一片敞亮,看着就有种时光大好的感觉。唯独除了苏困的房间。
这两天他的屋子从早到晚保持着这种状态——窗户关着,两层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原本就不如盛夏时穿透力强的阳光,被那两层厚布一挡,更是不剩多少了。耿子墨每回进他房间都觉得暗扑扑的,相当不畅快。这种长时间不透光的环境也就苏困这货能忍受得了。
“这样方便活动。”对于耿子墨的疑问和无语,苏困是这么回答的。
于是耿子墨只能抽了抽嘴角道:“你是地鼠么。”
可惜被嘲的人毫无自觉,依旧把自己的卧室继续往阴森的方向折腾。
在床上歇了两三天,苏困已经把该睡的觉都睡了,所以这几天,他的精神都格外好。早上不用闹钟也能赶在耿子墨起床前爬起来,然后摇头晃脑地去洗漱,顺便给照顾了他两天的耿大人做早饭。等送走了耿子墨,便会回房间,把顾琰招出来,聊聊人森,促进促进感情。
自从在马路上被救了之后,他对顾琰的感情又有了变化。如果说之前是从心里放下防备,真正愿意接纳并认识这个闯进自己平静生活的鬼魂,那么现在,他就是在把顾琰当做特别的朋友相处了,过命的那种。
人的感情原本就很难捉摸,苏困也不例外。改变有时候只是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之间的事情。尤其是他原本就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给送我一块烧饼,我给你整个作坊”的性格。在那样关乎性命的关头,顾琰及时地伸出了手。所以他决定,从此以后,他会一直对顾琰伸着手,只要顾琰需要,只要他给得了。命都是他救的,还有啥不能送出去的呢?
“你就是要我的命都没问题。”苏困坐在电脑桌前,冲着棺材一本正经地说。
数秒之后,五根短小的手指扒开了棺材盖,顾琰面瘫着脸从里面飘了出来。
自从他吞了那么多的残魂之后,尽管还是没能变成实体,但也是有进展的,除了轮廓和透明度的变化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可以在白天出来了。当然,前提是光线不要太强,没有直接暴露在大太阳之下。
这正是苏困这几天把卧室搞成暗房的根本原因。
因为他觉得,既然是过命的朋友,不能连老底都搞不清楚。于是他本着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的意图,每天都跟逗兔子出洞似的,把顾琰给诱哄(……)出来。此举虽然有点傻,但不得不说,还是挺有成效的。至少,通过这两天的努力,他得知了顾琰曾经生活的朝代、身份、地位、遭遇的很多事情……甚至连那只从在顾琰院子里蹭吃蹭喝后来消失不见的小猫都知道了。
当然,他也告诉了顾琰他从小到大的各种经历,甚至连一直到小学一年级还尿过两次裤子这种糗事都给抖搂了出来。
顾琰本身不是个喜欢跟人絮絮叨叨回忆过往的人,不过他并不反感苏困的这种行为,毕竟他也不是在故意套话,而是明明白白地将意图说出来,愿不愿意说都在顾琰自己。
他曾经在战场、官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该长的心眼一点儿也没少长,只是在默默看了那么多年的尔虞我诈,最后自己还被套进去连命都没了之后,他对那些的厌倦简直达到了顶点。在这个世界,没有官场、没有战场、没有君臣、没有同僚……他在丢了所有熟悉的人和事的同时,也像卸下了一个背了很久的担子。于是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比起曾经,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愤怒就是愤怒,高兴就是高兴,不想说话也不用强打着兴致开口……顾琰发现,当他懒得动曾经转得飞快的心思之后,他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和轻松。而苏困更是和他以往接触的人完全不同,他的性格要直接得多,有时候爽直得有点冒傻气,但也并不是整天肆无忌惮地乱讲话坏人心情。跟他相处久了,顾琰觉得心境都跟着一天天变得明朗起来。
“真的!”见顾琰从棺材里出来后,一直沉默地盯着自己,表情有些捉摸不透,苏困便以为他不信,忍不住强调了一句,“要命都可以!”
他说完,想了两秒之后,又举起爪子讪讪地补充:“那啥,我相信你现在已经不再想要我的命了是吧?你的食物来源那么丰富——嗷~~”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顾琰飘到面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爪子地按了过来。冷冰冰的触感惊得他瞬间嚎了一声。
苏困“嘶”地吸了口气,适应了顾琰手指的温度,有些别扭地动了动,然后怨念地看着顾琰,刚准备说:“你下次摸老子之前能不能先喊声‘预备——起’?!”结果就听顾琰瘫着脸淡淡道:“暂时还未曾有要你性命的打算,这样足够。”
“哪样?”苏困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琰缓缓地垂下视线,盯着自己按在苏困玉坠上的手。
苏困:“……好的我明白了。”就是说目前您老人家摸个胸就满足了是吧。
“等等!”他猛地想起来顾琰刚才的用词,“暂时是神马意思?!”
吸收完苏困玉坠上所有的黑气,顾琰觉得心情可以算得上愉悦,于是收回爪子,抬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困一眼,道:“就是暂时的意思。”然后便转身,幽幽地朝棺材那边飘,唇角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隐隐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