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上了战场,一场大败之后,孟阳倒是对鹿梧尊重了许多。
“那若是大军攻城?”孟德问道。
“哼,战阵之道我是比不上那些打老了仗的边军精锐,但他们攻城时,难道还能列着军阵走云梯?再说,通河城是何等重要的战略要地,大将军难道会眼睁睁看着通河城陷落?”
孟阳现在的打算就是死守城池,只要能撑过楚军几次攻城,他就不相信鹿梧会坐视不管。
现在要他出去与楚军野战,他是不肯了——就算他肯,手下也不肯。
孟阳的手下都是楚国南五府之地的江湖中人,来投靠他是为了图富贵,而不是来送死的。
当然,他这些年脚跨黑白两道也不是白混的,手下的确有一批肝胆相照的铁杆兄弟,可百十个高手放在江湖上一股庞大的势力,放在两军战阵前,连个水花都冒不起来。
通河府,明城。
明城是最靠近通河府城的县城之一,如今在楚军掌握下。
北地地广人稀,城池与城池之间距离一两百里是常事。
但在南方的楚国,水源充沛,人烟辐辏,城池比较密集,距离短的三十里,距离长的也不过六十里。
明城距离通河府城只有四十七里,两城之间一马平川,农田遍布,除了几条七八米宽的小河/水沟,就再也没什么可称之为阻碍的地形了。
凉亭中,楚国上将军屈大忠与上卿襄承二人相对而坐,中间的石台上,小巧的黄铜炉上有一壶茶水,正在渐渐沸腾。
“上将军,通河城治事孟阳不善兵事,我们何不一气取下通河城。”襄承是楚王襄同最小的弟弟,今年不过三旬,在屈大忠面前自然不敢摆谱。
实际上,从一百七十年前各国战火连绵开始,将领的地位就变得非常高了,别说屈大忠这种国之柱石,就算是一般的将军,地位也比那些没有实权封地的上卿差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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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襄上卿,此战在于尽快平定南方,而不是一城一战的得失,”屈大忠捋了捋长髯,笑道:“我观那鹿贼战绩,无不是凭一夫之勇,快马长戟横行无忌。却从未有指挥大军,堂堂阵战取胜的战例,这等人物,若是我步步为营大占优势,让他没有任何取巧之机,其将若何?”
“唔,若我是那鹿梧,既然有万夫不当之勇,斩将夺旗之能,又有日行千里的神驹,在正面取胜无望的时候,便只能率少量骑兵四处游击,断粮道、袭扰地方——咝,若是他真要这般,的确难以对付。”
襄承把自己代入鹿梧的角色想了想,倒吸了一口凉气。
凭借一人之勇就可以正面打碎城门的斗将,这是活体攻城锤啊,这种人若是四处游击谁受得了?今天破一城,明天破一城,楚国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难对付的还不是这些。”屈大忠摇摇头,指了指茶杯。
襄承拎起茶壶给他倒上茶。
这不是屈大忠倚老卖老,摆谱让王室成员给他倒茶,而是将襄承视为友人,既然他为襄承解惑,襄承便给他倒茶。
这和去茶馆听书要给赏钱是一个道理,当然要高雅许多。
“那鹿梧确有大才,不光是武道成就惊人,他在南方推行的折冲法,实际上就是推恩令的变种,以军人为本,大收军心,只看他匹马入楚,如今手下已有数十万忠心人马,南方大族俯首帖耳,就知道此人手腕惊人。”
“若是那鹿梧开始游击四方,必然行踪不定避实击虚,再想要围杀此人谈何容易?南方三府叛乱士卒以折冲法获利甚丰,多愿为此人赴死,若是此人不死,只怕数十年内南方都难以安定下来。”
对上将军屈大忠来说,自己手握重兵,对上鹿梧这种只擅长自己冲阵,却没有什么指挥大军战绩的小年轻,胜负并无悬念。
但他怕的是鹿梧干脆摆烂,摆出一副流寇面孔,打到哪儿吃到哪儿,糜烂四方。
别说鹿梧做不到,楚国这些日子往南方不知派了多少细作,折冲府所有对外公开的法度,楚王和屈大忠这里都有一份。
就是有些不对外的内部规矩,也搜集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襄承手一顿,问道。
“此战首要,不在于攻克城池,也不在于击败军阵,而是击杀此僚!”屈大忠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重重放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