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冲摇头苦笑道:“鹿兄太高看我了,当年你我指点江山,觉得天下没有难事,只是天下*****多,所以成事才如此艰难。
可这些时日来,托大将军和鹿兄的福,马某也算做了个小小的主官,才知道天下事多半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我连主持一个小小的平德司都千难万难,哪里知道这等大事该准备些什么?”
鹿柏今年不过十九岁,马冲要比他大两岁,可也不过是二十一岁。
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最是眼高手低,他们还算不错,多少将自己主持的部门撑了起来,虽然有些掣肘之处,但借助鹿梧的威名,没多少人敢公然阳奉阴违。
但跟着鹿柏前来投靠鹿梧的百余人中,如今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不超过五个,其他人要么被当地大族小吏湖弄,要么在不知不觉中便同流合污,甚至被推出来当成挡箭牌。
有些事情已经被反应到折冲司,要不是当时代替秋桐主持折冲司的叶颖看在鹿柏的份上,只怕都杀了几个了。
说起这事,鹿柏也是摇摇头。
他带来的都是游学中结识的同道中人,其中绝大多数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指点江山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要是一帮饭桶,鹿柏也不可能带着他们来投奔自家五弟。
可真正上手做事才发现,打下手还好,若是主事,哪怕是想做成一点点小事都不是那么简单。
上面发一道命令下去,就算是好心,下面小吏也往往会扭曲本意,将善政化为恶行——更别提什么拖延时日,狡辩推卸之类的事情。
这样导致一件事只要过了三个人的手,几乎就不可能按最初意图完成,倒是能产生一两个吃拿卡要的肥缺。
这还是鹿梧大规模清洗过军方的情况下。
地方小吏职位从被地方大户近乎全部包揽,到如今被鹿梧插入了些退伍军兵担任职位,这些人多半是鹿梧的铁杆支持者。
不然的话,鹿柏这些年轻人下去做事,得被活活玩死。
“马兄,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金银珠宝、粮草财货?”鹿柏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该准备些什么,只好从物资上打主意。
马冲摇摇头,说道:“金银珠宝也就罢了,听说江南五郡虽然有野人当道,地方不靖,但气候炎热,稻谷一年三熟,粮草应该是不需要准备太多,而且从这里把粮草运过去未免太不划算,运到江南五郡的粮草只怕还没路上吃掉的多——我觉得大将军没有明示需要准备什么,只怕也是对我们的一次考验。”
“五弟也真是,和我还打什么哑谜?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连他二哥也要考验一番?”鹿柏有些不满。
经过和楚国一番大战,鹿柏如今对这位五弟已经很是佩服,但还有些当哥哥的心理优势,虽然不至于摆出哥哥架子,但被五弟这般考验,多少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
吴国,嵩京,白石镇,鹿府。
秋桐正说起此事。
“夫君,你就让我写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二哥能准备些什么?”
“二哥能做些什么?我只是通知他早点收拾东西,时刻准备走人。前些日子让青竹写的书信,交代给我那些记名弟子——他们手握重兵,才是我留下的后手。”
“本来这时候,是该他们出手围杀吴国在五府之地留下的精锐,然后借助勾结吴国谋反罪名,反手把江家、唐家等贵族余孽连根拔起,彻底清洗南方五府,为实行新政做准备——不过既然打算更换开国之地,此事就此作罢。”
鹿梧手持钓竿,精神顺着钓线凝成一丝,探入水中,随口向秋桐解释道。
一片白纸才好作画,哪怕江家唐家这些根深蒂固的贵族再表忠心,但只要他们存在,有些政策就要受到影响。
前面接受他们这些人效忠,不过是因为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不然要翻船——需要一个个打下去,才能保证不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