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甲乙捧着李纯仁的匕首前去通报,皮鞘则依宋延所说,留在他手中。
等待回报的这段时间里,寨门中陆续走出几队人,前后与他们擦身而过。
士兵们个个肩挑担子,前后各有两三块灰白色的大石块,凿得不规整,由领队者带领着出寨,朝着同一方向去。江芹望着沿路抖落的石灰粉末,看样子,他们大约要用开凿的山石搭成防护所用的堡垒。
她不知王鄂在这个部分着墨多少,只觉得眼前堡寨庄严且肃穆,却仿佛有种萧寒的情绪在悄悄弥漫着。
转看宋延,他正背对自己,大手温柔地轻抚着马颈,裹布露出的剑柄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江芹大觉失望,看来剑穗他不大喜爱,还是没挂上。
“黄大人,这两位便是带着李将军匕首前来探援的堰州侠士,他们要见军师。”
背后突然传来人声,宋延和江芹齐齐转身。
来者乌泱泱一群,为首的是个灰袍红带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细眉三角眼,体型微胖。感觉一道湿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江芹猛地有种穿了湿鞋子的不适感。
“自古英雄在年少,未想还有位胆量不同寻常的姑娘,竟敢以身犯险。”
男人眯着眼,向天际行了个礼,冻得有些灰紫的嘴唇一开一合,“奴婢乃奉天子之命,掌狭西州路军事,监军抗击夏贼。”
黄汉叔说罢,没等来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更不见有半分畏惧之色,怒道:“李纯仁让你们来,带了什么话不曾?若有,速速与我言罢!”
江芹瞥了宋延一眼,再看黄汉叔……
奴婢,自称奴婢。
他是个公公啊?!天子派来的监军居然是个公公,天呐,这是大梁国本就有的,还是王鄂神来一笔?
在她惊叹之时,宋延已开口,不卑不亢:“李将军确实有话,但嘱咐我二人见到军师方能言,军情急于星火,黄大人见谅。”
“呵。”黄汉叔冷笑一声,“你这是要我放行?果然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李纯仁眼里还有我这个监军吗?不将我这上峰放在眼中,便是不把天子放在眼中!”
宋延置若罔闻。江芹汗颜,这位黄大人一动怒,声音比扎人的针还尖。
余下众兵似乎很是忌惮他,一时人人自危。
“罢了。”黄汉叔却紧接着笑开了,眯眼道:“人一旦见血多了,性子难免急躁。你既受命于他,必是他欣赏之人,脾性相投倒也不奇怪。请吧二位。”
最后四个字,说得仿佛山路十八弯,听得江芹直掉鸡皮疙瘩,众兵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堡寨内伤兵众多,为伤兵治疗的人手明显不足,躺在棚下的士兵们仿佛是从血色炼狱底下爬出的幸存者,奄奄一息有之、目光呆滞有之。
在黄汉叔带领下,江芹与宋延一直向堡寨深处走去,她脑中全是刚才的惨状,抬眼看宋延:“一会儿见到王鄂,我们该怎么说?”
“岂有那般容易——”他英俊的脸上神色蓦然一凛,横出一臂,拦住她。
江芹停步不及,险些撞上。等反应过来,余光一扫,已然察觉不对劲!
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无数手搭弓箭的士兵,闪着寒星的箭镞纷纷瞄准了她与宋延,背后脚步逼近,回头一看,是一排人墙。
他们已经被手持弓箭和钢刀的士兵们全面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