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瞟了他几眼,半晌没见下文,追问道:“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无暇练剑,剑术嘛…………”阿备顿了顿,一迭声地啧啧摇头,“差到太姥姥家咯。”
“你!”慎思气得脸色通红,不忿回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倒是说说,师兄亲自指点你的招式,你学成了几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是一通嘴战。
见惯了两人成日斗鸡似的互啄,江芹和言灵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去翻包袱,几乎同时出声——
“慎思师兄,喝口水吧。”
“阿备,这绿豆糕不错,你尝尝。”
此时的汴京城阴云盖顶,雷声轰隆。
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许国大长公主府中满池菡萏在被凄厉的暴雨打得左右颤晃,荷叶承受不住积雨,欹倒在池中。池中溅起簇簇水花,天地之间,仿佛绽开一层薄薄的水雾。
“太子殿下,你又输了。”
一场漫长的对弈至此终结,黑子胜。康国公抚着触手生温的玉子,而这子,再无落下的机会。默默注视几乎快落满的棋盘,半晌,鬓边冷汗涔涔而下。
这是吴明辅今日第六局败绩。
在他的对面,对坐者头戴银色兜帽,宽大的帽缘微微向下垂,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其人鼻子以下的容貌。此人唇下无须,唇角有颗红痣,两颊皮肤光滑紧实,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不难看出是个年轻人。
论年纪,应当小于康国公。
然而,对面此人的时候,身份尊贵的吴明辅脸上竟有不安之色,恍若学堂中担忧老先生戒尺是否要落下,因此惴惴不安的童子。
“我输得心服口服,终是国师技高一筹。”吴明辅拱手道。
对坐者沉默良久,宁静的神情之下似乎蕴藏着彭拜的暗涌,他用年轻的嗓音,意有所指道:“殿下的棋是臣手把手教的,初学第一日,臣便告诉过殿下,棋局瞬息而变,皆在一起一落之间……”
说着,扬起右掌,于空中轻轻一拨。
吴明辅立即感觉到有股强劲的烈风朝他而来,还未及反应,那颗白子已被罡风牵引,翻滚着离开他的掌控,对坐者伸出两指,挟住玉子,指尖微微用力。
只见一抹白色的粉尘从其指间飘落,诡异地堆在棋笥旁,小小一撮,微微拱起的模样,像是一座刚刚覆土的新坟。
“箭在弦上,臣不得不提醒殿下。赵莲珠乃赵室女,身上流有赵氏的血,殿下莫要忘了,益昌公主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就像一柄蓦然出鞘的利刃,狠狠扎进吴明辅的心脏。
单是提到‘益昌公主’四个字,那幅精妙的宫画上每一处处细节便会在他眼前不断闪过,呼吸不自觉地紊乱起来,额角、脖颈、手背等几处暴起的青筋,犹如交缠起身躯的蟒,触目惊心。
“明辅……明辅一刻也不敢忘!”吴明辅怆然道。
对坐者不声不响,两束仿佛历经沧桑的目光透过银色帽缘,望向他,语气异常阴森,“那么,便请太子殿下用赵氏女的血,唤醒地宫下沉睡千年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