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呼‘太子殿下’的侍者,无一人不忠于国师。
若要他们救下违背国师意志,听从他的命令救下赵莲珠,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今日之事,无论成败,我已穷途末路,没有回旋余地。”赵莲珠面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平静得十分反常,毫不挣扎。
“驸马,倘若你心事达成,我有何颜面面对祖宗,面对爹爹和大娘娘。即便不能达成,我也有愧于祖宗。”她凄然一笑,空洞的眼神聚了点光。
康国公捂住胸口,凝望着她,拼劲全力,还是使不上劲,登时悲愤交加。
赵莲珠绝望道:“事到如今,不论结果如何,我只求福儿平安无事。驸马,将她送回京城,让她忘却这里发生的一切吧。”
炉火飘出点点赤红火星,酷烈火光将人照得大汗淋漓,塔下众人几乎快被晒得脱去一层皮肉。
傀儡体在阿育王塔炉火照耀下,彻底爆裂,此时的吴越国师,只是一道人形光影,阵阵黑气缭绕,仿佛影子自立着,面上没有五官。
冷笑声却震彻四下,“太子殿下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忘了,当年吴越蒙受何等泼天耻辱!当年,吾王为百姓免受战火,自甘舍弃皇位,奉表归附大梁,甚至不惜献上阿育王塔。
赵氏呢,赵氏又如何对待我们的!
草草匹莽,毫无信义可言,归降之后,不仅赐毒酒毒杀吾王,更将益昌公主召入军帐,任由其弟百般羞辱,致使公主最终谷道破裂而死。甚者作画一幅,流传于贵胄之间赏玩,如此凌辱吴越,太子殿下,可是忘了?!
井蛙休恃重溟险,泽马曾嘶九曲滨。太子殿下,全都忘了!”
康国公仿佛受到雷殛,踉跄着后退两步,眼前轰然浮现那幅画,那截人肠。
“这些年寄生之法令我的元灵残破不堪,逼于无奈,甚至需以妖元填补,殿下,我已时日无多,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黑影凌空升起,那张黑魆魆的脸对着康国公,蓦然大笑。
“枉你的身上流着殿下的血,竟然这般优柔寡断,贪恋儿女情长,难堪大任!”
康国公很清楚,国师口中的‘殿下’指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先祖。祖上大多盛年暴亡,皆因用元息供养王塔的缘故,走到今天,乃数代人苦心孤诣结果。
中州龙脉、太渊剑灵、阿育王塔,一切齐备。
然则,终归毁在他手中。
十几年夫妻之情,他无法割舍。祖上复国大业,他亦无法达成。
所有计划明知深重,在关键这一刻,却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将妻子推入丹炉之中。于家于国,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国师教训得是,明辅难堪大任。”
康国公拔去冠簪,摘下沉重的冕旒,放置到一旁,用尽体内最后一点内息画出传输阵,将女儿一把推入阵中。
传输阵瞬间闭合。
回过身,康国公开始褪下冕服,不住喘息道:“吴越不需我这般遇事不决的君王,若公主赴死,明辅愿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