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不照,地脉难承,朝堂突变,异相频发,僧尼枉死,客星犯主?功德天枢虽作如此批文,却不曾说过,犯主客星便是晏筹。数月后春闱将至,官家已命晏筹接管今年科举,为国选材,且官家病发突然,大娘娘此时命人擒拿晏筹入狱…………”
“皇后娘娘。”
张归朴躬身打断,声音却不自觉地拉长几分,“官家不豫,事关大梁天子,不论是何人,宁是抓错,不可放过。”
闻声,王皇后蹙眉,缓缓调转回头。
利箭般的眼神审视着一身灰袍红玉带的内臣。身为先帝亲信,太后口舌眼鼻,张归朴与其他内臣自然不同。他虽低着头,举止恭敬从容,但身敬心却不敬。
“张都知始终未曾开过口,本宫只当你不在。”王皇后道。
张归朴背脊只微完了几分,目光始终视下,保持完美无憾的宫仪。该开口时开口,不该开口说话时绝不说话。
譬如此刻。
“妙妙。”
曹太后竟以小名唤她,多少年不曾听过,王皇后有些意外,恍惚间,幼年诸多事不觉地浮现,帐后鬓发仓白的太后叹息道:“你小时候玉雪可爱的模样,至今我还记得。聪明温顺,只是贪玩,总闹着我领你上玉津园,见一见诸国进贡的奇兽,仿佛还在昨日。一晃眼,世事全变了模样。
如今你坐在姨母我当年的位置上,成了一国之母,我一个无依老妇,若不是官家病发得急,内东门帘子早些时日撤了倒好。”
这番回忆往昔的话,王皇后听来并没有多深触动。
姨母口中的“一晃眼”,含了有多少血泪,多少龃龉横生其中,绝非能够这样轻轻揭过去的。
她望着帐后虚虚虚实的人影,只切入要害说道:“姨母,您岂会是一介无依老妇,您是大梁太后,更是先帝特命监国的太后。”
东室内静了许久。
曹太后叹道:“先帝遗命令我监国,我不敢不从。晏筹宣读先帝遗制之时,你也在场,先帝已晋封琰王为寿王,便是想着,他夫妇二人有功,为大梁诞下皇嗣。宗实登临大宝再提尊议,这不是当着满朝臣子,给我出难题吗?
此事我若允了,日后又有何脸面去见先帝。况且你们一个是圣心独裁的皇帝,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当真要尊议寿王,我这个老太太又能如何了你们。”
她疲惫地顿了顿。
“你也知的,一个月宫中大雨,打水积涌,这样的怪像百年不见。李道生也曾劝过宗实,我大梁虽天命不堕,但那塔,终归是亡国的不祥之物,妖魔觊觎,留不得,很该尽早毁去。
晏筹年纪大了,宗实器重他,难免生出恋栈之心,要尊议要撤帘,这都无妨,若说保塔,伤及的可是大梁的天子,大梁的国运。”
此时,门外骤然响起带着哭腔的颤声禀报。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官家……官家醒了。”
王皇后眉头一动,神色瞬间如释重负,径直推门而出,只留下一句:“不如大娘娘心意,便是有妖魔作祟。妖魔何足惧怕,永无餍足的人心远比妖魔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