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芹心里也纳闷，“阴山圣君”四个字当真这么好使吗？

甚至不用查看牙牌，万利王这守卫森严的鬼市就向她大开方便之门。

鬼市在外头看来城门高耸，后靠阴阴沉沉的大山，血红血红光晕浸泡着，像一座荒村大坟似的，走到里头却是极尽流光溢彩，张灯结彩，到处脑门攒动，闹哄哄的各路妖精鬼魅拥道结伴，风风火火。

即便有扛旗开路的守卫沿路呵斥，仍旧几乎走不开道。满街看热闹的，有圆有扁，有长有短，可谓怪石嶙峋，脂粉妖怪。

今夜来给万利王贺喜的不再少数，哪个都是乌泱泱一群，那些装点华奢的脂粉妖怪也追着江芹一队人马挪不开眼睛。

小巷涌出的，树上栖着的，屋瓦窗沿上坐着的，更有抱在大红灯联上晃荡的小东西，数也数不清，鬼气森森，喧哗吵闹，仿佛天子出巡，都出来看热闹，一多半冲着阴山圣君的两个绝色夫人来的。

犹如来看天尊菩萨。

长脸打马上来，阴差谄媚奉承着赔不是：“我家冥君大人大喜，今夜凑热闹的人多了些，大人稍耐则个，兄弟几个已经在前头疏通！”

队伍卡在街道中间动不了，鼓乐声大作，闹哄哄的，四周看热闹的越发聚拢起来。

江芹煞有气势地点头。

目光溜了一圈，成群结堆的黑影里立时传来嘶嘶吸气声，大约这些精魅小妖都有些受虐倾向，明知大妖妖力压迫，宁可咬牙忍受或是叽叽呱呱地与相熟抱怨，飞檐走壁，就是也不肯离去。

那些奉命巡游泥陶镇的小妖吏按照事先商议的，混在看热闹的青烟黑影里，一路追随。

傅紫荆喜静，修士难免耳聪目明，自打进入鬼市，锣鼓喧天，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股脑儿钻进耳朵里，她两耳直嗡嗡，愈发没有好脸色，提着绳，坠在队伍最后头。

宋延的马快过她，已经跟在江芹之后。

高头大马，目不斜视，身后背着飞尘剑，剑气腾萦不绝，在一群精魅妖怪堆鹤立鸡群似的，实在打眼。

江芹回头，正想找宋延所在，一眼就望见他。

闹哄哄的精怪堆里，他恰巧抬起眼帘，神情柔和地向她看过来，腾出一只手来，微微翻覆手掌心。

有同心法印，不必开口也能互通心意。

“这队伍前看不到头，后见不着尾，不能再等下去。”江芹心说。

宋延也正是此意，催马上前。

原本堵的水泄不通的大道长街竟松松快快活动起来。

他立在高头红鬃的马背上，恍如一道青色的天光，小妖鬼魅见之，无不主动让开道路的，那些前来迎驾的阴差见状他锋芒夺人，立即撤向两道。

队伍继续向前行动，江芹耳力极好，路上听了几嘴。

看热闹的精魅不止对宋延、傅紫荆议论纷纷，也有谈及阴山狐族的，语调古怪，暗讽万利王这下捅了狐狸老窝，惹出狐狸祖宗来。

说起来，不论在阴山还是阴天宫，她就没见过阴山狐族的踪迹。

哪怕看守轮回渊的狐狸死伤惨重，十不存一，总不至于让阴山狐族绝迹。

听见有精魅议论，她便留神细听，仰赖妖族不同寻常的耳力，即便周遭嘈杂喧哗。也叫她听了七七八八。

忽然也就明白，带路的小妖吏怎么就敢豁出去赌上这一把，将她带到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