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行将就木的傅紫荆,一边是心智不全的言灵。
短短时间里,无数想法结果闪过脑子,阿备汗如雨下,也许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解开屏障上的黄符,踢到君旗,用自己性命换傅紫荆一命。
可这之后呢。
言灵与傅紫荆双双暴露在险境中,结果又会怎样?难道煞星会大发慈悲,放过她们两个?
小牛鼻子就是被大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国运活活烧毁五脏六腑,魂魄俱灭,永远不能轮回。他很清楚煞星的用意,其他三方位四界地灵殒命,大抵用的也是这种手段。
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王朝覆灭,国运上所承载的厄气更大?
四界地灵永远消失,煞星如愿以偿。
“别——别——听——他——”
傅紫荆翻过身,面朝天际,四肢血迹斑斑,整个人如同从血缸里提出来的,战栗不止,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还未说完,胸腔一提,一大口血涌出嘴唇,泼上满面发丝。
她被折磨得,已无人样。
一只眼睛骤然瞪大,睁眼看着发丝缝隙,目光灼灼,染血双唇动了几下,仿佛蓄力良久,爆发出一声尖利怒吼:“不许撤去抵御!!不许!不许这么做!我爹不会!我爹不会!”
胸前莲花天星印大明。
不会什么?她说不出来了。
李道生抬袖,遮挡住强光,闭眼叹口气,袖中手挥了挥。
一缕缕厄气从竹简中溢出,如同黑森森的触手爬向傅紫荆,转瞬间将她脖颈团团缠住。这一勒,她张大口,嘴唇立即发紫。
双手本能去脖间拉扯,想扯出一线呼吸生机。
狂风肆虐下,袖中黄符肆意纷飞,一张一张,打卷斜飞,像挨不过寒冬的蝶群死前最后一次狂欢。
傅紫荆狠狠瞪着屏障里那只手,目光如电。
又像千斤重石压在阿备手背。他双眼撑得血红,骨头咯哒咯哒直响,像一张拉满的弓,哪怕再多一丝风吹草动,积蓄在手掌的所有力气就会应声而出。
那些本不该是阿备的回忆纷涌进脑中。
瀑布飞流一般。
梅林对弈,新婚在即,双剑同舞,弄瓦之喜。
夕阳金辉洒下,庭院里仆妇手盆铜盆进进出出,廊上廊外都是人。屋内早早点满蜡烛,天边霞云犹如血絮,他等了又等,从露水深重的清晨等到夕阳西下。
终于,门房里传出一声婴孩啼哭。
脚步声急促,两扇门向内打开,暴露出一张神情激怒的脸庞,满头是汗的老仆向门外拜了又拜。
“恭喜公子,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姐!”
等候在外的人皆松了一口气,四处报喜去了。早有家眷在院外张罗,点上准备已久的爆竹,噼里啪啦,红衣飞舞。傅父始终等在外院,坐立不定,听到女儿顺利产子消息,这才觉得口渴,灌了满满一碗冷茶,与亲家互道喜乐。
有人始终站在院外,来往人向他道喜,穿梭在庭院,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门扇。
满屋血腥气随着门扇打开外溢了出来,浓重,也沉重。
突然一声惊呼乍起。
院中仆从纷纷愣住。
画面颤动不止,这人似乎上了台阶,迈进门槛,穿过层层幔帐,这才放轻脚步,走向着血腥气最深重的内室。庭院中紫荆盛放,团团簇簇,春意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