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径双目失明,眼前束着黑带,但似乎隐隐有嘲讽目光透出。
嘴边衔着一抹笑意,仿佛在等待江芹的回答。
“我为什么要失望?”江芹直视着他,冷笑一声,“宋延是个人,不是冰雕木偶。况且你也说了,云岫浊气会放大活人的各种欲念。你生性狡猾,擅长伪装,背地里,却肯用自己的血做药材,为江晚云续命,难道是心怀天下,舍己为人?”
陈径一噎。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那碗药经过我的手。”江芹接着道,“你爱慕她,哪怕舍掉自己命也想救她。这种情感,你也有。”
“那我若是告诉大人,宋延意欲与你诞育子嗣,延续血玉神力,挪为他用呢?”陈径沉默了一会儿,无声笑了。
“或许我该说得再透彻一些。千百年,秦王宫中那位可怜的天子,不惜倾尽国力,寻便中州大地,也要寻找到的长生不死药,此时,就在你的身躯里。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江自流已死,大人是唯一的一个,弥足珍贵。宋兄想好好利用一番,也无可厚非。”
江芹心头火起,袖中手不住捏紧。
妖力轰然释出,陈径不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强力震得滑出足足一丈远,后足触到长阶,狠狠摔在白玉砌成的丹陛石上,引发剧烈咳嗽,脊骨像要碎裂一样疼。
“江家的事,你还知道多少!”江芹怒吼。
她不是听不出陈径的挑拨,他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意。
声浪一迭一迭,扭曲空气。突然间,不知隐匿在何处的傀儡护卫们骤然兴奋,纷纷纵身跃起,飞檐走壁,成蜂蛹之势向广场中心涌来。
然而一触声浪,立即倒催出去。
他们却不知疲倦前赴后继。
直到江芹收敛。
陈径掐指念咒,疯狂涌去的傀儡们霎时停住脚步,姿态各异,被定格在当下。
“大人心慈,真不像是只大妖啊。”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语气不无揶揄。
这些人虽然被做成傀儡,充当守备,但为了保持四肢灵活不僵硬,做法不像一般傀儡,而是保有了元灵,和活人分别不大。
受了伤,一样流血。
刚才那阵妖力,经过法咒抑遏,不算江芹真正的实力,但已叫他们领受得或是呕血,或是骨折。
实在不容小觑。
陈径走过一个定住身的傀儡身旁,伸手拂开。
对方的手咔地一响,柔弱无骨地打了个转,看来是断了。他便出手,替他接上,仿佛修理一件冷冰冰的死物一般,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熟练。
嘴上不忘识趣地回答:“大人别动气,江家的事,我所知不多。宋兄日日与我师父待在一起,他知道的,大抵比我多得多,大人是他的枕边人,何不亲自问问?”
陈径绕出半个身子,站定,不再往前走:“我说的句句实言,宋兄虽说断了一条手臂,但以他现在的修为,谁敢对他无礼。”
一只是幽冥大妖,一个则是受浊气所侵,全无顾忌的高手。
两人俱不是善茬。
哪怕刀剑油走,他也需得吐出些真话来,换取信任,保全性命。
眼下,面对江芹,总比面对宋延来得轻巧。
听着江芹离去的脚步声,陈径心里突然卸下一口气。
“恭送大人。大人,我会命人送去一份大礼,以示我的忠诚。”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广场上寒风猎猎,几缕光斑透着琉璃瓦,折射在他脸上,陈径笑了笑,不由觉得,昆仑之巅的阳光远比在京城的来的刺眼。
回到屋中,江芹换了身衣裳。
待她从屏风后转出来,傀儡侍女们已将饭食准备妥当,珍馐佳肴,摆了满满当当一桌,更有一壶酒,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