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三嫂,事情我都听说了。”
“如何?不要和我说你们官宦之家不兴和离啊。”胡氏的眼神不善,连珠炮一般地道:“我说你们都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不行也就不行,算我倒霉好不?他养什么通房?还敢拿气给我受,还敢打我。自己都不是个人了,还这么……读书不成,做事不成,做男人也不成,长得好有屁用啊!”
“不是。”明菲的脸有些红,默默听胡氏说完才道,“虽说姻缘这种事,从来都是劝和不劝离,但母亲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硬心肠的人,你和三哥合不来,她心中虽不好受,却也明白硬将你们绑在一起不行。毕竟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几十年要过,不能误了。只是四妹很快就要出嫁,这个当口闹起来不好看,所以想请嫂嫂稍微缓缓,最多等一个月,过后什么都好说,你看如何?”
胡氏冷笑:“四小姐不是说要休弃我么?我一个即将被休的妇人,凭什么要为她着想?”
“四妹她向来有些糊涂,说的话也不好听,你不是不知道。”明菲再三保证,“等四妹的事儿一过,什么都好说。”
胡氏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明菲觑着她的脸色,“三嫂,我有句话啊,你先听我说完,说了你觉得不对,生气,想泼我水就泼,若是听了还觉得勉强可以入耳,就欢欢喜喜地和我一道去吃晚饭如何?”
胡氏转着茶杯:“你说。人话还是畜牲话,我还分得明白。”
明菲便将她在此时闹和离,又不肯和陈氏合作的弊端分析给她听。第一,陈氏并不是不肯答应她与蔡光仪和离,也不是不答应她将嫁妆带回家,无非就是个时间问题,多的都等了,再等几日不会怎样,还有几分情。
第二,蔡家最后能做主的人是蔡国栋,假如蔡国栋死脑筋就是不同意他们和离,也不答应蔡光仪休妻,她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的。那么中间就需要陈氏来转圜,既然陈氏的作用这么大,她何苦去得罪陈氏?
第三,明姿和邵家这门亲,无论如何都是结定了的,就算是她闹腾,丢了蔡家的脸,邵家也不会退亲。所以闹来闹去,蔡家固然丢脸,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相反是她,就算是成功和离了,将来重新找婆家的时候,人家也会记得她不容人的刻薄形象。她又能得了什么好?
明菲眼瞅着胡氏就要发飙,起身做好躲避水的准备,不停嘴地道:“三嫂,你一定觉得我们家对不起你,明姿说话还不中听,挺讨厌的,你为什么要对得起我们家。可你和三哥合不来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呢,世人知道吗?他们不知,你去解释吗?你怎么解释?就算是解释清了,这种理由传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一句话,你今日做什么都是为了日后能过好日子,又何必为了这么几天而去损害今后的生活呢。大家好说好散,日后再见面时也好看些啊。我们做不成姑嫂,还可以做姐妹。”
胡氏那杯水终究没泼上来,慢慢将茶杯放在了桌上,良久方道:“我不但要拿回我的全部嫁妆,不退聘礼,还要一个保证。不然我死给你们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没什么可怕的!”
她爹娘将她嫁到蔡家,以为是高攀,也是想要叫她过上好日子的,谁知道她会摊上这么个东西。就像她和明菲说的那样,不行就不行吧,还学着别人养通房,还敢为了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贱婢打她,打她的陪房?她眼瞅着这个男人只怕将来也是个吃软饭的,爹不亲娘不爱的,她凭什么要拿自己的嫁妆去养这种贱男人?就算是去寻个小门小户的,只要知疼着热,可不比这个强上万倍?
明菲郑重回答她:“我保证,假如过后他们反悔,你只管来找我。”
胡氏眼睛一亮,盯着明菲:“好,你记着你说的话。要是你骗我,”她闷了一会儿,道,“叫你生不出儿子来,或者生了也没屁眼。”
金簪觉得这位三少夫人实在是粗俗极了,不高兴地拉了明菲的袖子道:“奶奶,夫人还等您过去说话呢。”
胡氏撇撇嘴:“嫌我说的话不好听是不是?不乐意呆着?走啊!”
明菲笑道:“嫂嫂,咱们一起去吃晚饭好不好?母亲吩咐厨下做了你爱吃的菜。”
胡氏抚摸着她才留长的指甲,眼也不抬:“不必了,大家相看两相厌,还不如不见。你放心,我吐口唾沫是钉钉,说过不闹就不闹。我还要再睡会儿,不送了!”
金簪和明菲一道往上房去,金簪见左右无人,拉着明菲嗔怪:“奶奶您为什么要给她打包票?依奴婢看,这个事情到最后夫人也不见得能做主。如果叫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真的和离了,三公子的脸往哪里放?日后还怎么做人?所以老爷必然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她寻上门去找您闹,您怎么办?倒闹得里外不是人,她怨您不守信用,老爷怨您多事,三公子更是很您,何必呢!”尽尽力,劝一劝,劝不动就算了,何必把自己套进去?
金簪说的这些,明菲又何尝不知道,她叹了口气:“她和我没仇,她也挺可怜的,将心比心,我乐意帮她。”蔡光仪要恨,不差这点。
金簪垮着脸道:“但愿夫人不会嫌您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