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忻钰第一次见到程郁青的时候,她只不过是懵懂的小孩子。
小姑娘个头只到他的腰上,懦懦地躲在程旭背后,只探着个小脑袋,见他往前踏一步,便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谁闻魔君都闻风丧胆,何况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姑娘……
温忻钰只好将脚迈了回去,赔笑道,“叨扰仙长了。”
“无碍无碍,”程旭转头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小孩怕生罢了,魔君殿下若是与郁青相处好了,她自然会亲近你的。”
闻言,温忻钰将目光转向她,一双小眼睛哭得肿肿的,眼眶红红的,像极了躲在父母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他不禁冷讽一句,“真是小哭包。”
小女娃听到他这样说自己时,更是委屈地撇了撇嘴。
而程旭弯起唇,整个身子挡住她弱小的身躯,挡在她面前礼貌对着他笑道,“清颜今日出关,殿下可在此休息几日,等清颜出来后便一起走。”
他也没拒绝,只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三日,他便跟那小姑娘一块。小姑娘怕他,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靠近他,眼睛干净澄澈,用稚嫩的童声问他,“哥哥,你会伤害我吗?”
他坐在石桌前,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放在石桌上,见她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地往桌子挪了盘糕点,然后便慌张地逃跑了。
春花三月,桃花正开,簌簌而落正好其中一片落在那桃花形状的糕点上,而那小姑娘迎着桃花雨,飞快地往屋中跑去。
像是羞涩的女子为心爱的郎君送上礼物之后,却是在郎君的注目下落荒而逃的样子。
有这一刻念头时,温忻钰都觉得自己是真的痴狂,人家只不过是五岁的小娃娃,竟然就有这样的想法……
第二次见那小姑娘时,仙魔大战魔界大败,仙界将所有魔将收入融尸瓶中,将活生生的性命化成一滩血水,他在聂清颜的帮助下暂躲于程旭的小村屋中。
小哭包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脸上稚嫩之气仍未褪去,甚至种种行为看着仍是个孩童般。
看到聂清颜还会兴奋地扑过去,无视她身上的血腥味,笑得娇甜,“师姐!你回来啦!”
“诶?”看到聂清颜身后受着重伤的温忻钰,小哭包皱起眉来,“魔君殿下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明明心中烦乱无比,听到她娇甜的声音后却是平静许多,温忻钰紧绷着的一条弦终是啪嗒断开,一瞬天旋地转,只知自己倒在了小哭包的面前。
再次醒来时,小哭包已然坐在他面前,手上拿着汤碗,空气中的中药味他只觉得刺鼻,甚至觉得有些犯呕。
醒来后,温忻钰下意识地看向聂清颜,见她睡在旁边的床上,睡得安详却是脸色极其惨白,正当自己想下去看她时,却是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了。
“魔君殿下,师姐没事,”小哭包骄傲地扬起下巴,似是在等他的夸奖,“我把师姐照顾得好好的,现在就只要照顾好你,你们两个就都能好啦。”
他动了动唇,却是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只好灰心地垂下头去。
都怪他不好。
小哭包将勺子抵在他的唇边,“殿下,喝了病才能好呀。”
他微张开口,乖乖地将勺中的汤药喝尽,有时汤药会流在颈脖,小哭包也会细心帮他擦干净。
可是在不经意间,她的指尖触碰他肌肤的那一刹那,顿时一阵酥麻,随即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压根就不敢正眼看她。
这种感觉十分莫名其妙,他也不知为何竟会在那一刻感觉到了紧张。他将那日的奇妙感觉归因于是经历一切后自己心里的敏感。
可是,再次相见的时候,他见到小哭包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时,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他看着郁青跪在自己面前哭,字句都离不开去救程旭,他心中却是莫名生出异样的情绪来……
为何她对自己格外生分了?
上山时,温忻钰见她爬得累,下意识想去背她,事后才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一事,而他……却是在那时丝毫没有发觉,仿佛就是下意识地想要去照顾她,下意识地关心她会不会很累……
那日桃花开得正好,她慌忙从自己背上下来,而后提着裙子跑了过去。桃花簌簌而落,她犹如仙境里不沾染一点风尘的仙子。
当他知道,她在自己走后,还默默坐在门口等自己的那一刻,那种莫名的感觉更加强烈。即使得知清颜在这些时日与江浊感情升温,那种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那张笑脸,还有那句话,还是忘不了。
他向来就是居无定所的旅人,可当听到郁青说在等他的那一刻,他忽然也想安定下来。
他无数次想清醒,无数次无数次告诫自己他只将郁青当妹妹,所以才多关照了些。
可是,每当清颜与江浊靠近的时候,自己都会关注郁青是怎样的神情……
她在笑。
她在撮合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
可当温忻钰看到这些反倒不恼,甚至去放纵她去当江浊和清颜的红娘。因为他知道,再怎么撮合,清颜也爱的是他。
可是,在梦中,自己的心思却是暴露无遗。他看着郁青撮合清颜和江浊时,却是和她一样,格外渴望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这样,他就能单独和郁青在这万木堂中……
因将温忻辰体内的邪气转移到自己体内,回来时候却是莫名邪气爆发。再次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竟在郁青的床上……
起初是以为是郁青心中作祟,用春药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清白。可是听袁琛说的话,却是发现自己才是大错特错。
郁青将那门锁得严实,而自己却是毫无意识地,直接闯进她的房间……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
他向清颜解释,清颜却是一句也不愿再听,可接下来自己的行为,仔细一想也感觉自己却是发了疯。
他向清颜求婚,用的是绣着罂粟花的盖头……清颜最讨厌的一种。
也是郁青喜欢的一种。
他那时经常梦到自己与郁青一起,结为结发夫妻,两人恩爱不疑。
他日日酗酒,却不只是因为清颜的绝情,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明白自己的内心。
那夜,他挽着郁青和袁琛的肩膀,满身酒气掩饰了脑子的清醒,他靠酒壮胆,情不自禁问郁青,“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时他装着醉,等她回答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答应了,那一刻温忻钰甚至忘了自己是装醉的人,谁知下一秒却听她同袁琛讲道,
“他不喜欢你,你还要嫁给他?”
“我知道。”她苦笑,“可又有什么办法?”
可又有什么办法……即使嫁过去,她也只是说要当他的下人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