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2 / 2)

楼喻陡然转身,与霍延俊目对上。

两人异口同声:“特种营!”

该是特种营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孙信因为表现优异,一直是特种营的营长。

结束一天训练后,他刚洗完澡,就被秘密召来东院。

煌煌烛火下,世子殿下丰神俊朗,霍统领神采英拔。

孙信激动跪拜:“属下孙信,叩见殿下!见过统领!”

自城门一见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世子殿下。

今日能离得这么近,怎能不激动兴奋?

楼喻温和笑道:“孙营长坐下说话。”

孙信还有些拘谨,只坐了半边屁股。

“叫你来,是有一件非常危险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和营中弟兄。”楼喻正色道。

孙信毫不犹豫:“殿下,属下和弟兄们不怕危险!”

“好。”楼喻转向霍延,“你来说。”

霍延便给孙信拟定了一个渗透计划。

楼秩要夺权,必定会选择内外接应,以保万无一失。

之前他们根据暗部消息推测过,天圣教与内廷有联系,而内廷这个人,除了风头无限、执掌凤印的贵妃,别无他人。

贵妃和三皇子是一家,这个毋庸置疑。

那么,楼秩肯定是想借用天圣教攻打京城,掀起兵乱,再趁机夺得内城掌控权,造势逼宫。

楼喻的想法是,让特种营的人去天圣教当暗线,甚至可以凭借自身实力,成为天圣教的“仙长”、“仙君”之类的掌权者。

不说能够撼动整个天圣教,但有时候,一些细小的变动,将会改写最终结局。

这件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要把握好一个度。

既要展示实力,又要赢得天圣教头目的信任。

孙信听罢,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

太刺激了!

楼喻笑道:“你素来机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领大家成功渗透天圣教。”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孙信毫不犹豫接下这个重任。

他们特种营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你挑选一些优秀的弟兄,假装互不相识,从各个分舵渗透进去,千万不要让人发现端倪。”

楼喻交待一句,又语重心长道:“千万要保重。”

“属下遵命!”

除夕夜,庆州、沧州两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孙信率十数名精英趁夜离开庆州。

他们满怀热血,誓为殿下披荆斩棘、成就大业。

吃年夜饭时,楼喻高兴之余喝了些酒,在冯二笔的搀扶下,醺醺然回到东院。

“殿下,奴伺候您沐浴。”

楼喻歪在矮榻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

“那奴去打盆水,您泡个脚歇息。”

“我不要。”

冯二笔无奈,殿下喝醉了倒有几分小孩子脾气。

“那殿下想要什么?”

楼喻:“我要霍延!把他叫来!”

“……”

冯二笔连忙打发人去叫,心里面有些小失落。

殿下对霍统领越发看重了。

很快,霍延着一身常服赶来。

冯二笔在门外拦住他,没好气道:“殿下喝了些酒,你小心被扯头发。”

霍延一愣,而后面带笑意:“无妨。”

“……”

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霍延进屋后,便见楼喻卧在矮榻上。

烛火轻摇,世子殿下容颜昳丽,醉玉倾颓,如织墨发从矮榻上倾泻而下,将将及地。

霍延情不自禁捧起青丝,柔声道:“殿下。”

“你来了。”

楼喻并没有真的醉,只是酒精刺激了他的大脑,让他变得兴奋狂浪起来。

他伸手捧住霍延的脸,笑眯眯道:“我们家阿延过了今晚就十八了,越长越俊了。”

他手上力道没收住,直接将霍延的俊脸挤得变形。

霍延任他玩闹,含糊不清道:“不及殿下。”

“什么殿下?”楼喻蹙起眉,“二笔叫我殿下,三墨叫我殿下,所有人都叫我殿下,你怎么也叫我殿下?不行,换一个!”

霍延眸色更柔:“那我该叫什么?”

“你自己想!”

霍延俯身,在楼喻额上落下一吻。

“阿喻,可好?”

楼喻面泛桃花,眼角酡红,睁着水润的眼睛瞅着他,乖乖回道:“好。”

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起身下榻,拽着霍延兴奋行至床头的柜子前,指着一个抽屉道:“你快打开!”

霍延依言打开。

抽屉里放着一只锦囊,锦囊用料讲究,针脚细密,是为上品。

楼喻献宝似的道:“你再打开瞧瞧。”

霍延拆开锦囊,神色微滞。

里面是一绺头发。

头发梳理得相当整齐,并在中间打了个结,防止散乱。

“这是……”

“是我之前不小心给你薅下来的,我都没扔,全放在里面了。”

楼喻说着,又掏出一把小剪刀,在霍延反应过来前,咔嚓一声,剪下自己的一小绺发丝。

“阿喻!”霍延满目心疼。

楼喻笑眯眯地道:“阿延,你帮我把它们系上。”

结发同心。

霍延脑子刹那间空白,唯有狂烈的心跳在耳边震如擂鼓。

握着锦囊的手在颤抖。

殿下能回应他的心意,他便已心满意足。

他从未奢求过其它。

结发同心,多么神圣而美好的字眼。

自己当真能够拥有吗?

见他愣着没反应,楼喻不由委屈:“你不愿意?”

霍延立刻回神,抖着手接过他的发丝,同自己的头发成结,却因为手抖得实在厉害,稍显笨拙,好半晌都没能系上。

“你快点。”楼喻不由催促。

霍延抬眸看向他,不知怎么,心一下子就定了。

他低声哄道:“是我不好,让阿喻等久了。”

两绺头发终于紧紧缠绕在一起。

霍延慎重将它们放入锦囊,俊目注视着楼喻。

“阿喻,这个送我可好?”

楼喻眉眼含笑,捧住霍延脸颊,凑上去道:“啵一个,就送你。”

言罢,主动亲上去。

情丝缠绕,红烛轻摇。

等楼喻回过神,两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他徐徐吐气,稍稍平息过后,才谈起正事。

“之前向乌帖木要了达迩慕南部草场,咱们总不能甩手不管。”

身边人半晌没反应。

楼喻不由抬眸去瞧,陡然撞入霍延幽深似海却又隐露炽热的眸子里。

他心下一跳,忙道:“我才十七岁!”

霍延声音又沉又哑:“十七?”

大盛十五岁就可以成亲了。

他不是很明白。

楼喻某些现代观念刻在骨子里:“反正十八岁之前都不行!”

“好。”霍延当然是听他的。

楼喻揪起他的发丝,在指尖绕啊绕的。

“你还没回答我。”

霍延深吸一口气,问道:“阿喻是想亲自走一趟草场?”

“嗯。”

楼喻的确有这个打算。

“草场就在吉州关外,我想亲自去一趟边关,同程达谈合作。”

阿布图是原阿骨突部的王储,身份敏感。

就算乌帖木答应不杀他,可楼喻不敢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他让阿布图替他蓄养战马和牛羊,不仅仅是为了物资,还是为了在乌帖木心中留下一个疙瘩。

阿巴鲁在北边,阿布图在东边。

他就算当上北境新王,也没法真正控制整个北境,就像当初的阿赤那德一样。

阿布图虽然现在势单力孤,但别忘了,还有阿赤那德麾下的都尉培努在外游荡。

只要阿布图振臂一呼,培努很有可能会愿意选择效忠王储。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楼喻现在只需要阿布图为他培养战马和牛羊。

可是草场离庆州太远了,楼喻鞭长莫及,要想牢牢控制阿布图,要想真正掌控这么大一片草场,他必须亲自去同吉州边军谈合作。

据他所知,吉州边军不仅缺粮少盐,就连战马都是老的老,残的残。

他们的战马已经很久都没有更新换代了。

楼喻相信,“牲畜培养计划”绝对会让他们眼前一亮。

“殿下打算何日启程?”霍延握着他的手,“我想随行。”

楼喻笑:“年初二北上。不过‘殿下’不想让‘霍统领’随行。”

霍延听明白了。

他笑道:“我想陪阿喻一起。”

“好。”

夜渐深,二人相拥而眠。

冯二笔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霍延出来,又听里头没了动静,便轻手轻脚进了屋子。

下一刻,直直愣在原地。

精致的床榻上,殿下和霍统领紧紧拥,墨发缠绕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的。

心头蓦然涌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冯二笔不由瞪大眼睛。

却陡然撞上一双幽沉的眼眸。

霍延极为警觉,冯二笔刚进来他便听见了。

只是楼喻已经睡熟,他不忍打扰,便没有挪动。

待冯二笔行至床前,停留半晌,他才回头看去。

两人对视良久。

冯二笔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吧,又怕吵醒殿下,不说吧,心里面又憋得慌。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转身出了屋子,还小心地关上门。

两个多月来,楼喻终于睡了一个最为舒心的觉。

鸡鸣声起,他睁开眼。

刚醒就看到心仪的俊脸,心情颇为愉悦。

霍延早就清醒,听到楼喻呼吸频率变动,便知他已醒来,遂睁开眼。

两人相视一笑。

楼喻自然而然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起身道:“新年新气象,希望庆州百姓能喜欢我送给他们的大礼。”

霍延目光温柔。

“他们会喜欢的。”

新年第一天,庆州府衙发布公告。

公告的大意是:世子殿下出使北境立了大功,圣上为表嘉奖,特意免庆州境内三年赋税!

老百姓先是懵了,等反应过来,只剩下狂喜。

他们情不自禁逮着小吏问。

“朝廷真下令了?”

“咱们庆州真的免三年赋税?”

“呜呜呜呜,太好了!殿下立了大功,帮咱们免了赋税!”

“天哪天哪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所有人捬操踊跃,不敢置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当然,朝廷的赋税是免了,可供给庆王府的税务还在。

但老百姓们愿意啊!

殿下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愿意用这些钱将殿下养得白白胖胖的!

公告一出,老百姓们越发有奔头。

消息传到沧州,同样引起轰动。

楼蔚、范玉笙、方临三人同在府衙内堂办公。

楼蔚一脸崇拜:“阿喻太厉害了!”

就连范玉笙也不得不叹服:“你们可知,咱沧州百姓都恨不身为庆州人。”

方临的敬意油然而生。

他协助范玉笙处理公务,深入民间越久,同百姓的交流越密切,便越发感到惭愧。

亲眼看到老百姓的苦,他才真正体会到楼喻的胸怀之广和治世之能。

他由衷笑道:“若我是百姓,定也向往庆州。”

楼蔚附和点头:“我也想跟着阿喻做事!”

范玉笙闻言,心中隐泛酸意。

“下官若有错漏之处,还请沧王见谅。”

楼蔚不解:“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没说你有错啊。”

方临同范玉笙自小一起长大,倒是从未见过他这番情态,不由促狭笑道:

“沧王啊,咱们范大人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夸赞的,可是咱们共事这么久,你都没有夸过他,还经常在他面前夸喻世子,他当然会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楼蔚惊讶地看向范玉笙,忙道:“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夸阿喻,是因为阿喻总会给人带来惊喜,不是你不好,而是……”

“而是喻世子太好,对不对?”范玉笙弯眸笑了笑。

他本性自傲,却在喻世子面前,屡屡觉得自愧不如,仿佛只是个井底之蛙。

楼蔚真诚问:“若是由范知府出使北境,能否无条件收回澹州?”

范玉笙失笑摇首。

他不敢保证。

“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楼蔚安慰他,“你已经足够优秀,像阿喻那样的人,多少年才会出一个?”

方临也点点头:“范兄啊,咱不跟人比,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就行。”

范玉笙心中暗叹。

他不是因为比不上喻世子而失落,他只是担心自己跟不上喻世子的脚步。

年初二,庆州北门。

楼喻率霍延等护卫,亲自领了一车盐,前往阳乌山外破阵亭。

这是每月庆州和边军交易货物的地点。

他们刚到,刘康等人便骑马运煤赶来。

见楼喻和霍延亲自前来,不由大惊,连忙下马。

“下官拜见世子殿下!”

刘康行礼后,真诚赞美道:“下官在边关听闻殿下出使北境、拿回澹州城一事,实在是感佩万千!”

不仅仅是他,就连程将军和军师他们,都对世子殿下赞叹不已。

守关将士最看重的就是自己拼命守护的城池。

楼喻所为,又怎能不叫他们感动?

能有喻世子这样的英杰,是大盛之福!

楼喻谦和道:“这是使团所有人的功劳,刘校尉客气了。”

“殿下今日亲自前来,是有要事?”

楼喻看了看他的坐骑,感慨道:“北境虽苦寒,但牛羊马匹却格外肥壮。”

刘康深有所感,他拍拍自己的老朋友,叹道:“它已经陪伴下官十年了。”

真的是一匹老马了。

刘康跟它感情很深,所以看到它日渐老去,心里面不是不难过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老马,在战场上已经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大盛的骑兵一直不敌草原的骑兵,一方面是体质上的不同,另一方面就是战马的参差。

老马反应慢,速度不及壮马,关键时候可能还会成为拖累。

但边军穷苦,又哪来的钱粮换马呢?

楼喻可惜道:“这样战功煊赫的战马,早该退役颐养天年了。”

“谁说不是呢。”

楼喻适时道:“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与程将军商议,不知刘校尉可愿替我引荐?”

“当然愿意!”

他们边军上下一直都很感激喻世子,这点小事还用说吗!

而且将军和军师早就想见喻世子一面了。

交换货物后,楼喻等人随刘康一同北上。

阳乌山是庆州的铁矿石开采基地,远远望去,有不少劳工正在山上挖矿。

他们大多是以前阳乌山的土匪,还有一些罪行累累的犯人。

一车又一车矿石被运往庆州方向。

刘康不是个傻的。

跟庆州交易这么久,他多少察觉到点什么。

但他是边军,他只关心边关安危,其余事与他无关。

而且在他看来,庆州百姓能在这样的世道下安居乐业,这位喻世子可谓是居功至伟。

有这样的人在,不是一种幸事吗?

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他们绕过府城,直接前往边关军营。

吉州边军约有四五万。

他们常年驻守边关,闲时种地收粮,战时披甲上阵,日子过得极为清苦。

吉州气候比庆州还要严寒,不少守卫的将士却只能顶着寒风,历练成一根根笔直的旗杆,坚定无畏地守卫国土。

楼喻他们抵达军营前,吉州下起了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在寒风的裹挟下放肆地往人脖子里钻。

刘康不由暗骂一句:“该死的鬼天气!”

他们边疆将士,是最不喜欢下雪的。

楼喻骑在马上,远远看到壮观的边军营地。

“殿下,前方就是营地,趁着雪还没下大,咱们快些回去。”刘康提议道。

“好。”

刘康每月从破阵亭换取盐巴,边军都已见怪不怪。

守卫看到他,不由打趣道:“刘校尉,这次看着比以前多啊。”

刘康回道:“多还不好?”

“好好好!”

守卫调侃完,又看向楼喻一行人,不由愣住。

冰天雪地里,少年一袭红氅,容颜俊美,骨秀神清,恍若神仙中人。

守卫久居边关,哪里见过这般人物?

不由看呆了。

霍延微微蹙眉,驭马上前,挡住楼喻身形。

守卫:“……”

怎么又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

刘康拍他脑袋:“这些可都是贵客,傻小子注意着点!”

守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行了,还不去通报将军!”

守卫赶紧跑进营中。

刘康拱手歉意道:“殿下恕罪,这孩子不懂事儿。”

“无妨,”楼喻温和道,“他看起来很年轻,多大了?”

“十六岁,去年刚入营的,家里人都死光了,怪可怜的。”刘康感慨一句。

说完意识到自己话痨,忙告罪道:“是下官多话了,殿下,请随下官入营。”

楼喻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一同入了边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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