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去梅柏院寻秦衍风,问了门口小厮,才知道他刚才出去了。
江娴倒不着急。
她趁翠浓不在,用她那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写了一封信。
信中交代了财产分配、小毛团子照顾方式、酒楼食肆的后续经营……顺便感谢一干遇到的亲朋好友,就连不常见的叶溱,她都问候了一句,可谓面面俱到。
江娴拿起信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痕。
她抬手轻抚提及的人名,想到与这些人相识相处的过程,微微发笑。
她不打算继续喝那秘药。
又不是吸人血的妖怪,谁会明知里面有血还往嘴里灌。江娴浏览信中内容,确认无误后,将其叠好,藏在枕头底下。
是夜。
乌云被寒风吹散,清冷的月渐渐爬上柳梢。
江娴正准备换一身暖和的袭衣,听见窗户外传来三声轻叩。
窗外人清朗的音色传来,“江娴,是我。”
江娴愣了一愣,穿好斗篷,抱着手炉,推开窗。
秦衍风不知去了哪儿,风尘仆仆的。一惯梳理整齐的发髻被夜风吹乱,额角几缕发丝不乖顺的贴着脸颊拂动,衬得人格外俊俏。
“我听小厮说,你下午找我?”
“你去哪里了?”
“去了趟杜太医府上,让他帮忙找几种药材。”
说起此事,秦衍风神色变了变,“为什么晚上不让徐嬷嬷熬药?”
他正要去厨房放血,一问厨房里的徐嬷嬷,才知道江娴态度坚决地不再喝药。他惴惴不安,翻墙过来看看情况。
江娴指了指他锦衣宽袖下的手臂,苍白的脸蛋因此不太高兴,“秦衍风,你不要再用拙劣的谎言欺骗我了。”
秦衍风现在最怕听到“骗”这个字。
他心头一慌,僵硬地道:“骗什么……”
江娴皱眉,睨他一眼,“我们老家有句话,叫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就是这样的人。”
秦衍风:“……”
江娴将手炉往窗台一搁,双手整理着斗篷的系带,冷着脸道:“明知我最讨厌被欺骗,你却还要三番五次的骗我。口口声声说希望寻求我的原谅,行为上却无半点诚意。”
秦衍风绷紧了下颌,既胆怯又生气,“你知道什么了?谁告诉你的?”
翠浓?徐嬷嬷?
不可能。
她们才不关心他死活。知道他的血能吊着江娴的命,要是条件允许,这两下人恨不得把他给活人献祭。
秦衍风估计是母亲说漏了嘴。
他正要开口解释,就听江娴冷声道:“我不会再喝药了。”
“不行。”
秦衍风想也不想拒绝了。
江娴眼看着有所好转,一旦停药,这破败的身体就像抽掉骨头,很快崩塌,会像之前一样卧床不起。
他不想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温婉明媚,鲜亮生动的。
秦衍风的眼中饱含太多情绪,映着天上的月,熠熠有光。那双覆盖在面具下的眼,也时常这样看着她。
江娴心头微动。
她是怨他的。
但其实,怨他并没有意义。江娴轻摇了摇头,望着他身后的树影,语重心长道:“秦衍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要太过强求。我一直都知道命数至此,如何拖延都没用处。谢谢你为我的付出,但我只能说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