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节,陈府下人来报,陈少爷过身了。
秋月从嫁入陈家那天起就有了心里准备,此次来昌渡城,便是借着探亲的名义为夫君寻找良医,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虽然与陈公子感情并不深厚,但他毕竟是自己拜过堂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想来也是令人难过的,依照大夏的习俗,客气他乡的旅客需要由亲人扶灵送返回故土安葬。
陈矜墨那边,被月明寨的人打伤了腿,大家打算送他回家调养,以免落下病根,青青不放心两人,打算亲自护送,江云翳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
出发的那天,夜放亲自领着众弟兄一路送出昌渡城。临行前,两兄妹一一惜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作为兄长,心中纵有一万个不舍和担心,此时也只能化做一句青年淡写的“珍重”二字。他的目光又落到青青身上,拍拍她的肩膀,哽咽道:“我的妹子就交给你了!”当时的青青没有深刻体会到夜放的意思,以为只是托她一路照顾好秋月而已,当即满口答应了。一干人等披麻戴孝,抬着黑色棺木缓缓前行,陈矜墨和青青骑着马跟在后面。
“小煦儿,要不你别回去了?做土匪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留在京城,天天陪着我吃喝玩乐,逍遥自在!”陈矜墨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青青沉吟了片刻:“你要听实话吗?”
“嗯,你说!”陈矜墨问。
“我不可能丢下大哥和二哥还有寨子里的几百弟兄只图自己快活!他们需要我!”
“我还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还是李青书李大人吗?”
“李……青……书”好陌生的名字,那些过往也陌生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见青青不说话,陈矜墨只当她默认了。
天越来越黑,乌云密布,鸟雀归巢,狂风四起,白番列列。
青青挥着马鞭,赶上去,关切地询问秋月:“你还好吗?要不找个地方歇息一晚,等明早天气好了再走不迟?”
秋月点点头。
一行人加快进程,终于在天黑前赶到镇上,所有的客栈旅店都不愿意停灵,陈家的一个年长的家丁建议去义庄过夜。
天已经下起了暴雨,青青把披风解下,为秋月挡着雨,不经意见瞧见前面的棺木晃了晃,好在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当是抬棺的人脚步不稳所致。
迎着暴风雨,他们在城东一里路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家义庄。
秋月有下人伺候,青青便不去管她了,劳累了一天,回房间泡个热水澡睡觉,半夜时,她被门口的响动惊醒,回想起白日里看到的一幕,饶是在男人堆里摸爬打滚惯了的青青也有些害怕。
她起身摸起挂在墙上的弓箭一步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厉声道:“是谁?快滚出来!”
门外的雨还在下,院子里的几盏庭灯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如同磷火一般,春寒料峭,加上这凄风楚雨,更觉全身寒凉。一只黑猫从长廊尽头蹿进雨中,钻入草丛消失不见了。
青青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进去锁上门继续睡觉。
天渐渐亮了,下了一晚风雨也停了,青青吃过早饭去隔壁陈矜墨的房间叫他起床。
陈矜墨一见到青青,就抱着她,道:“我看到了阿飘!”(这个词是青青教他的)
“胡说!”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有那种东西?”青青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
陈矜墨还要辩解,见青青催着他快些洗漱只好闭嘴。
这天风和日丽,相安无事。
到了晚上,实在找不到义庄,只好花十倍的价格在郊外偏僻的客栈里住宿,棺木就停在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