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刚还是烈日炎炎,转眼便乌云密布,顷刻间大雨倾盆。
东巷狭长的过道里,码放着数不清的恭桶,负责清洗它们的太监宫女是这深宫之中最为低贱的一群人。因为长期与秽物接触,残留在身上的腥臭之味深入骨肉,就算皇帝开恩,赦免他们离开,也没有主子愿意接纳他们。
萧朝贵跟着大家去屋檐下避雨,因人太多,被生生地挤了出来。
“萧公公,你是新来的,自然要多做些活,趁着天色还早,快去把那边的桶全部刷了,一会就有人来取!”人群中不只是谁提了一嘴。
雨越下越大,浇得人睁不开眼。萧朝贵只能用手勉强挡着,一脸为难道:“等雨停了我再洗吧!”
“等什么等,你当自己还是东厂的统领大人吗?”管事的桂公公随手捡起一把长柄木刷,兜头朝他砸去:“如今,你就是死在这里,都没有人敢替你收尸!”
拳头握紧又松开,打死他倒不值什么,但现在李青书和他一样身处囹圄中,自顾不暇,他要是再意气用事,只会害惨了李青书。
“怎么,你不服气?,”桂公公从鼻尖哼一声,满脸不屑道“告诉你,小崽子,想跟我斗,你还嫩得很!”
“不敢!”萧朝贵恭恭敬敬道。
“来呀,大家都来听听,我们的堂堂统领大人也会说不敢两个字。”他拍手冷笑着。
“桂公公,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只见萧朝贵,一撩长袍,跪在雨中。
“听听,这小崽子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怎么你,你就求我饶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桂公公欺负你呢!”
曾经高傲的少年把头磕尽泥水里,卑微至极,哀声恳求道。,道:“小的只想在东巷里好好活下去,求公公成全!”
桂公公见萧朝贵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变态心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道:“算了,你去忙吧!可要仔细些!”
萧朝贵答应着,用惯握刀剑和笏板捡起刷把头也不回地去了。
“你们知道同为太监,为什么他能做到统领的位置,而你们只能留在这里洗马桶吗?”
众人摇头不解。
他指着雨幕中的挺直背影道:“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我刚才故意试探他,他竟能收敛住暴戾之气,以退为进,俗话说,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因此我敢断定,朝中那些酒囊饭袋,没有一个是他们主仆二人的对手!”
雨渐渐停了,月华宫中的荷花开满了整个池塘,粉绿相间,美不胜收。
太子躺在长廊里的软榻上,静静地看着一池新荷,一身红衣的秋月半跪在塌边,端茶倒水贴身伺候。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太子吟完这句诗,勾唇一笑:“月华宫是前朝皇帝江无双为爱妃妙玉娘子修建的行宫,只可惜,妙玉娘子再受宠也逃不开后宫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不到三十岁,一代佳人便香消玉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