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安敬之自半月前收到了翠萍从云城传回的信后,便独自动身回了云城。
他到云城时,已然暮色四合,街上也少有人走动了,他也不敢多做耽搁,便又加快了脚步,回了梨园村。
此时原本热闹村庄的位置已然是废墟一片了,翠萍早已候在村口等着了。一见着他,便道:“将军,此处不可久留。”
安敬之看了翠萍一眼,点了点头。
谁料话音刚落,安敬之便又是听见了那熟悉的铃铛声,他当下警觉起来,环顾四周,却是发现周遭除了树影外,再无其它。
可是当他放下警惕时,那声音又再次响起,叮铃铃的在空旷的四野里回荡作响,此起彼伏没个消停。
安敬之握紧了剑,便是要追着那声音而去,他倒是想瞧瞧究竟是哪一头魑魅魍魉还在作祟。
翠萍拦住他,担忧道:“将军,不可莽撞!兴许这铃声就是故意要引您过去的呢!”
安敬之道:“翠萍,莫要拦我!”
“将军!敌暗我明,冒然前去,只会对我们不利啊!将军三思,您若是有了个三长两短,可叫夫人怎么办啊!”
‘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声音又离安敬之近了些,似是很明显的在召唤着他。
安敬之哪里还顾的了那么许多,他一直以来对这些傀儡脏东西便是深恶痛绝的很,再加上此次傀儡屠村,还有他心里对这些东西是如何残存至今的疑惑,驱使着他,推开了阻拦着他的翠萍,拿着剑便急速的朝铃声的方向跑去。
翠萍无奈,只好紧随其后跟着。
两人于越发深沉的夜色之中,跟着响一阵,停一阵的铃声,穿行于茂密的树林间。
良久,铃声再未响起,安敬之停下脚步,与翠萍背靠背站着,突然,翠萍小声道:“将军,您瞧那边!”
安敬之顺着翠萍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透过树干枝杈,外边竟是安肆城的坟冢。
他在这住了许久,都不曾进入过这周围的树林,他与皇帝和太子的人在之前漫长的时间里,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们虽然监视着他,但彼此却互不干扰。
安肆城的坟冢边站着两个人,墓碑前的香炉里还燃着三炷香,香烟袅袅,正随着晚风向上扬着。
侧耳细听,那二人中其中一人道:“安大将军是何等风骨之人啊!今日竟也是沦落至了此般地步,当真可叹。”
另一人道:“您也别这样说了,再说下去便是要大逆不道了。”
“此处又没人,我说了又如何!若非是皇上胡乱猜忌,安家何至于此!如今你可瞧见那梨园村了?
景程十九年的永安王之乱,那么多的傀儡军兵临京城之下,皇上收拾不了局面了,还不是请了安大将军,才破了那局?当时安大将军便说过要一把火将那些东西都烧个干净,这种丧天良的玩意儿不可留存于世。
谁知皇上竟是命人私藏了.....”
“嘘!不可乱讲啊!”
“我哪里是乱讲的,我乃云城守官,这些东西入城,我能不知道?更何况,梨园村被屠一事,皇上也只是下令,说是要查,可查出因果了?”
另一人摇了摇头。
那人轻哼一声:“自然是查不出因果的,因为这事分明便是皇上属意的。就是可惜这梨园村的男女老少了,愣是一个活口没留啊!安大将军精忠报国,一心为民,为了大盛战死疆场,算是错付了!”
“...........”
那二人还说了些什么,安敬之已然无心去听,他攥紧了手,对一旁的翠萍道:“走!”
翠萍点了点头,又回望了一眼站在安肆城墓前的那二人,心下有些不安。
他二人刚离开,墓前两人便是一齐向他们刚刚藏身之处,看了过来,说话最多那人笑得却也最是开心。
与此同时,皇帝派去盯着安敬之的人,进宫回禀皇帝,安敬之回了云城。
皇帝半眯了眸子,沉思了良久道:“让云城那边将人盯紧了,他去了哪,见了何人,傀儡与他可有关系,朕都要听回禀。还有,部署下去,只要安敬之一有异动,一朝回京,他踏入城门的那一刻,便立刻格杀!”
“是,皇上。”
勤政殿内,烛火跳动,皇帝面色阴沉,他下令格杀安敬之,倒不是真的相信安敬之有反心,而是当下时局已然够乱了,他不想再留安家人,横生枝节。
话说,安敬之跟着翠萍回了翠萍在云城边上落脚的小客栈,翠萍给他倒了一杯茶,小声问道:“今日这事,将军如何看?”
安敬之沉默着,半晌道:“有蹊跷。但不一定为真,也不一定为假。那铃声似是故意将你我二人引过去的,还有它又是如何知道,我今日会到云城,我到云城后当下便会去梨园村。
只能说我路上虽是再三小心了,可还是有人跟上了我。”
“那这人,可是太子的人?”
安敬之点了点头:“应该都有,但引我们去的应该是太子的人。但眼下我有一事疑惑,究竟这一切是太子自导自演的,还是太子真的知道了皇上的所为,故意告诉我的。”
翠萍在一旁坐下,道:“将军,奴婢倒是以为,不大可能是太子故意想要告诉您的,您想啊,他与您说着些事做什么?安家已然没了,您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成为他的依仗。他变相告诉您这些,有什么用呢?”
安敬之喝了一口茶:“那也就是说,傀儡与太子相关!”
翠萍点了点头。
“但他如此这般针对我们,又是意欲何为呢?如你所言,我们安家已然是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了,他又想得着什么好,达到什么目的呢?”
安敬之摩挲着指腹,又猜到:“太子这几年野心膨胀,与西楚也有所勾结,造傀儡需要大量的人,这几年并没听说过大盛哪里死过很多人。所以这傀儡会不会便是从西楚而来的?西楚......”
安敬之心下大惊,当即道:“明日我要去云城驻军大营,去给守将杜鸣将军提个醒。”
“将军,要不还是让奴婢去吧!您去太危险了!”
安敬之攥了攥手,抬眸瞧向翠萍:“不可,我亲自去,一来,较为有说服力。倘若西楚真的造出了永安王的傀儡军,他要与大盛一战云城如何阻挡?
西南势必动乱,百姓流离失所,西南一破,便剑指中原。到时候的局势,就不是小太子三言两语过家家一般的同盟,可以控制的了。
二来,翠萍,你与夫人所受的所有颠簸都是因为我,尤其是你,最是无辜,这么多年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战场刀剑无眼,你受了多少伤,我都是记在心里的。
此番涉险,我独自去便可,你且记住,我若是回不来,云城你便莫要再留,回京城去,找到夫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将军......”
安敬之笑了笑道:“我只恨自己不如父亲半分,倘若他在,定然会解决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