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到底还是被杜若说动了,虽然看着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荷花灯,但是因为千灯阁出来的,总是比寻常的花灯又有所不同。是以,纵然阿九原本还没有什么好心情,却也因为杜若的一句话,心念瞬间为之一动。等到阿九再回过神来之时,才惊觉自己已经围在了千灯阁的展位之前盯着那些精巧秀丽的荷花灯出神。
尽管不信鬼神,但是这一刻,看着那一盏盏随风而动,或粉或玫的花灯,阿九眼中还是生了浓烈的渴望。今年千灯阁为了这七夕灯会,特地前去谭庆寺求了主持方丈云慧大师为花灯祝祷,所以,虽然明面儿上看着不过是寻常的灯盏,但是因为大师的加持,却是早已经不同了许多。
如往年一样,千灯阁的灯只能解了灯上的谜底之后,才能带回。无论身份高低,无论贫穷富有,只要能解了那花灯之上谜语,便可直接带走。无需银钱,不限次数,不分年纪,只问才学只问能力,即便是最珍贵的琉璃灯,也是照送不误。
这是杜若的介绍,虽然也是从旁处听来的,但是阿九明白无人会在这上头撒谎。一来上前一问即知的事儿犯不上说谎,二来许多人都有自知,但是人最喜欢的就是热闹,每一年千灯阁的灯总是格外的精巧,尤其是最难的一题所对应的花灯,更是珍贵。是以,在自知自己没有机会的情况下,那么人们就会将注意力投注到摘得桂冠之人身上。
寻常的平头百姓自知那谜题里的弯弯绕绕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是以,便会将希望放在那些个高门贵族出来的公子姑娘们身上,都是饱读诗书的,想必区区灯谜并不在话下了。是以,见到杜若一脸好奇地询问之时,路边的人便看向了阿九与其身边的杜仲,了然一笑,而后便讲述了千灯阁的规矩。
自然,也不是白讲一回的,众人的目光也投注到了阿九的身上。虽然寻常百姓无法体验到参与其中的乐趣,但是他们却也可以针对这一夜来来往往的公子姑娘们,赌上一局。自然,下注最高的,还是在琉璃花灯是否能被解开之上。但是随着阿九的加入,三三两两的也有人预测她能够走得多远进行押注。
杜若固然一颗心都在这夜景之上,与人说话也异常的爽朗,但是到底还是谨记,不曾道破阿九的身份。虽然陆太傅的孙女儿,在帝京城里实在算不得多高贵的身份,比不得当年在苏州满城矜贵独一份的地位,原本也无需刻意隐藏。但是杜若知晓陆家在大历,代表的是什么。
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难免会叫人生出许多误会来。杜若当然坚信阿九能够取得不错的成绩,但是却也不想叫人们因为其身份便过分地高估了其能力,结果如他们所愿倒还无虞,就怕被人高估了太多去,毕竟陆家子在大历扬名便是因为少年才高。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会对不了解的事情满怀期待,然而当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之时,失望便也罢了,就怕失望之下还横加指责的。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期望而活,然而许多人的想象总是会强加到旁人的肩上。
是以,杜若不曾报出阿九的身份,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烦扰。只是饶是如此,人们也能瞧出阿九非比寻常。哪怕不了解其身份,针对阿九能走多远的赌局也显得热闹。阿九不知每年还有这样的赌盘,但是却也能够感受到来自人群之中关注的目光。一时间,阿九隐隐地还有些慌张,担心自己在人前丢了脸面。
只是闭目冥想,思及自己意动的因由,瞬间便将脑中的那些个杂念摒除。而后,心无旁骛,睁开双眼,将自己的目光专注于场上所有的荷花灯上的谜面之上。是的,阿九看都不曾看一眼最高处的琉璃花灯,因为知晓不是她能解的开的谜面,也是想要多拿几盏花灯,毕竟自己的愿望着实不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之上,因为简单些的谜面早已经被先来的解得七七八八了,阿九须得在剩下的一众谜面里,寻些简单易解的。
因着阿九也有心加入,自然而然的也慢慢地走到了由花灯支起来的墙面跟前,看着阮氏姑娘心满意足地带走了狐毛灯,带着满心的钦佩,阿九笑着走到了展位正中。虽然前有阮氏姑娘惊才绝艳的表现,毕竟那狐毛灯也是属只比琉璃花灯低了两阶的存在。珠玉在前,一时间倒是无人上前。
而阿九,就这么不卑不亢的出现在人前,仰头看了一圈剩下的谜面,挑了几个一眼就能出谜底的谜面,而后冲着笑容满面的小哥,笑着说道:“九十九,差一满百,这是个白色的白字,可对?”
纵然阿九这上来挑的乃是最为简单的下层花灯字谜,但是小哥儿却也含笑点头,随即便有温柔可亲的丫头送上了阿九赢得的第一盏灯。看着杜若喜笑颜开地接过了灯,阿九微微弯了唇角,并不在乎人群之中传来的异常明显的嬉笑之声,只是又看向灯墙,笑着说道:“那十二时辰是个旧字,二十四时辰是个昍字,三十六个时辰便是晶字。”
“这简单字谜难不倒姑娘,不如姑娘看看其他的?”小哥儿忙不迭的指派身边的丫头送上阿九赢下来的花灯,嘲讽确实从人群之中传来:“这不是陆姑娘吗,陆家子那样的惊才绝艳,陆姑娘必也是不输其兄的。”
阿九原本是想着就此收手,毕竟她本心也不是为了猜谜而来。不过是因为千灯阁的花灯都有谭庆寺云慧大师的偈语,这才上前一试。尽管千灯阁的规矩不限多少,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有数,挑几个喜欢的带回即可,却不会当真便全无顾忌。美好的祝愿予以世人,谁也不会生出独占之心。
是以,此刻不止是阿九,连带着一旁等候着的诸位也都面带诧异地循声而望,到底会是谁呢,如此的肆无忌惮趾高气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