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陆家出来的人,若不是因为暴露了身份不得已只能离开,想必定是有那拿下琉璃花灯的实力的。即便不能顺利拿下,至少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寻常的平头百姓,对于这些官宦之后,信任似乎就是与生俱来。毕竟是一代一代凭着学问考取功名、扬名立万,在这些关于学问智慧上头,难免会本能地相信。
尤其还有阿九方才的表现,信手拈来,前一个九十九还解释了一句,后头三个却是半点解释都无,许多人到现在甚至都还未能品咂出缘由,人便已经飘然而去。本来押阿九摘得桂冠之人不多,但是却也无人押注只是几盏荷花灯这样的进程。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阿九气质不同,哪怕在不知其身份之时,人们也不会认为她只能猜得几个字谜。却不曾想,因为那少年的打扰,竟是叫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地输了钱。
一时间,有那痞坏的,便已经在对视之间商定了接下来的动作。毕竟这一下输的本也不少不说,还将原本可以赢得盆满钵满的希望瞬间清空,无人会计较阿九的离场,只会将所有的愤恨集中到那多事的少年之身。毕竟那少年看着也是个富家子,输了的银钱倒是可以在他身上找补回来。
自然,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暗处,无人知晓那少年接下来会遭遇什么。灯会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姑娘怎么就这么走了?”杜若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会忤逆阿九的意思,只是等到行至人少幽静的御河边,这才恨恨地说道:“奴婢恨不能撕烂那人的嘴,还是个男子呢,这一张嘴碎的真是没边儿了,竟是将整个陆家都折辱至此,姑娘不气奴婢却是气得很。”
阿九倒不生气,一双笑眼看了杜若气鼓鼓地小脸儿,见她果真气的不行,那些忧心的事儿倒也暂时退到了一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听他说广阳郡王府吗?那么他们家的人恨我们一家也正常,我也懒得与他唇枪舌战地争辩,跌份儿,左不过就是这些年被我们家压制得死死的,心有怨气罢了!这人都欺负了,总不能连对方想出口气都不允许罢,杜若未免小气了些。”
“那姑娘便任由他狺狺狂吠不成?”杜若闻言倒是泄了气,若是广阳郡王府的人,换位思考,会恨极了陆家倒也是正常。毕竟唯一的继承人就这么死在了大洋之上,连尸首都尽数葬身鱼腹寻不回,着实是该体谅些的。不对,广阳郡王府世子爷已经故去多年,到如今不了解的人们,都只当郡主宁漾乃是独女,自然,郡王府对外也是如此说法。是以,哪里又来得这般年纪的儿子?杜若想到此处,自然是立刻开口:“不对啊姑娘,如今广阳郡王府便只有郡主与表姑娘诞下的那孩子,哪里来的这般少年?”
阿九看着御河之上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半晌之后才收回了目光低头笑:“那一位,哪里又是个少年?那样弱不胜衣的模样,走得近了还有股子淡到几不可闻的木樨花香,分明就是个姑娘。若我猜得不错,他便是那位昌宁郡主宁漾。”说到此处,阿九眉间又是一蹙,自然并非害怕了宁漾,只是宁漾出现在了帝京,这着实不是个普通现象。
若只是少女心性借故出来游玩,倒也说得通。只是,阿九才从乐遥那里听了乐遥的推论,这一下便见到了昌宁郡主,这心便瞬间收紧了。几乎是无法避免的,阿九便想到了乐遥说的文成公主进藏。这一段历史,阿九自然有所耳闻,即便从前受到的都是西方教会的教育,但是对于耳熟能详的中国古代史,还是有所狩猎的。
尤其今日还现听了一遍乐遥的讲述,阿九很难忽略这其中的种种迹象。只是,若是就这么关联起来,难免又显得有些牵强。毕竟如今宫里头还未成婚的公主本也不少,广阳郡王府如今又只有宁漾这么一个独女了,很难相信宁漾将来会作为和亲对象。虽说广阳郡王府乃是宗室,如今所得所有皆是基于皇室,但是却也不是事事都得听从。
更何况,虽然如十八公主那样的在宫里头再无第二个,但是圣上对公主们的态度一向就不甚亲厚,更不必说心疼。是以,即便届时需要和亲以结两国和平,圣上也无需花费那样大的心思,找个宗室女远嫁。若是可能,熙帝恨不能将如今那几个刺儿头一般的女儿打发的远远的呢,何必以宁漾替嫁。
然而,这却是无法解释宁漾出现在帝京的缘由。毕竟广阳郡王府远在金陵,本不该出现在帝京的王府郡主,做男儿打扮出现在了帝京七夕灯会之上。难道是离家出走吗?阿九只一想,便觉得不可能。虽然宁沁当年着实跋扈又嚣张,但是身为妹妹的宁漾,却是与其兄性情全不相同。尽管阿九对广阳郡王府上上下下没有好印象,但是昌宁郡主之名,在大历却是有口皆碑。
这样的姑娘,哪里做得出离家出走这样出格的事儿呢?尤其方才还敢那样嫉恶如仇一般的站出来,对自己和陆家横加指责,寻常人自然是不知其身份的,但是言谈间也并不避讳广阳郡王府,这一切就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自己不就猜出来了吗?
“任她是谁,也不该如此。”一阵短暂的惊讶过后,杜若到底还是回过了神,低声嘟囔道:“姑娘就是因为瞧出了她是女儿身,才不与其纠缠过多的吗?免得被别人瞧出了端倪,会给她带去不测。姑娘怎么总是如此善心啊,明明是别人伤你害你,还要考虑他人的安危。”
阿九闻言微微地楞了一下,而后才回神摇头笑了笑,避过了杜若的问题,只是柔声说道:“我们去河边放灯吧,有好些心愿呢!”
“愿山河无恙。”阿九低声祝祷着,放下了第一盏灯,而后又拿起一盏,闭目合十,半晌之后才虔诚地说道:“愿哥哥们前程锦绣,七哥八哥长命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