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与广阳郡王府之间,整个陆家算是接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至少在广阳郡王府的人看来是如此,但是宁漾毫无知觉的被阿九带回府中,还是得到了优待。说到底,再如何天大的仇怨,当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经历了本不该承受的苦痛,人心总还是会为之一软。纵然想到了广阳郡王府是如何的难缠,接下来会是怎样的麻烦,然而,谁又能够将宁漾拒之门外呢?
更不必说,结仇结怨的乃是两家的长辈,与孩子们却不相干,毕竟祸不及子女。尤其是,陆老夫人虽然是陆家人,但是面对陆笛春在处理宁沁之事上的狠辣,还是不赞成的。虽然宁沁之死着实是与陆家扯不上什么关系,海难嘛,又岂能是人力能够左右的。但是任何一个知晓内情的人,终究也做不到理直气壮。因为宁沁好好的世子不当,生出了远渡重洋领略异国风光之心的根源,还是在于陆笛春背后无数的安排与手段。
是以,很难说宁沁的死不是陆家的手笔,毕竟在背后引导着他踏上了那条大船的,便是陆笛春。
只是虽然做不到理直气壮,但是也少有歉疚之心,毕竟陆家的小老十,当初一个不小心,便要无缘出。然而,即便是凭着各方努力与上天庇佑才保住的胎儿,终究也未能如大夫说的全无影响。身子骨到底不如哥哥姐姐们强健自不必说,没有一日是能离得了药的也暂且不提,只要一想到大夫们所说的乃是先天里的不足,想要改善怕是无望了,只能用药精心精细地养着。
每每思及此处,纵然是陆二夫人,心头也是一阵阵的愤恨,哪怕嘉珩并非她的孩子。到底陆家姑娘少得很,有一个都得金尊玉贵地养着,多一个自然是再好不过之事。却不曾想,这两个丫头,一个被养在了宫里一个却是一副病恹恹的身子,着实是叫人操碎了心。更不必说,对儿孙格外关心用心的陆老夫人了。
但是即便如此,阿九带着宁漾回来之时,客院早已经被收拾出来,整个陆家也算得严阵以待。都是从女儿家过来的,即便不能够切身体会宁漾今日之灾,却也是能够感同身受的。然而,这时候,陆家上下尚且只是知晓宁漾扮作少年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消息,终究还是善良到了骨子里的一家子。
直到将宁漾安置好了,屏退一众下人之后,阿九这才看了一眼榻上连睡梦之中都还皱着眉的宁漾,又看看陆二夫人与陆老夫人双双疑惑的面容,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才低声解释:“阿九知晓今日举动必会给家族带来无尽的麻烦,只是到底是命运使然,偏偏就叫阿九发现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管,还请祖母二婶婶原谅阿九的冲动。”
无人会怪罪阿九,只是阿九也无法就那么心安理得的当做全不在意。是以,第一时间,阿九便是请罪。只是也知晓家中人不忍苛责于她,且自己此时此刻这般作态,必然还有极为要紧的事儿要与长辈们说,阿九当然也不会多吊人胃口。短暂地请罪表明态度之后,阿九便立刻凑到了陆老夫人身边,而后低声说道:“昌宁郡主身上具体发生了何事,还得看她醒来之后是不是愿意与我们说起。只是被我们发现救下的时候,只有一身中衣且极度不整,身上一些私密处,也是伤痕累累。”
阿九说得并不算十分的委婉,但是到底还是说不出心中所想的那几个字。只是看着陆老夫人陆二夫人双双变了的神色,阿九知晓,她们该是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知晓不必再多说,阿九也有些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就这么沉默了下来,看着榻上静静躺着的宁漾。
“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这丫头身上的伤,可是需要日日上药的?”还是陆老夫人的反应快,不过片刻便有了盘算,因为目前最为了解宁漾情况的只有阿九,是以,立刻看向了阿九冷静开口:“还不曾泄露郡主的身份罢!”
阿九闻言立刻连连点头,想着自己一行人在和春堂的表现,哪怕是杜若不解之时的发问,也不曾点明宁漾的身份,立刻笃定地说道:“是,没有人知晓。祖母,阿九也是这么想的,不敢再让更多人知晓这里面的内情,所以我想着,郡主这边就由杜仲和杜若照顾着,只是看诊的大夫,还需要祖母和婶婶费些心思。”
陆二夫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回过神来,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宁漾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原本终究总还是有些距离的目光,随着阿九的伤痕累累过后,瞬间便软了下来。都是女子,许多事情都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尤其是,宁漾还这样的年轻,往后的人生还有着无限可能。却在这最美好的年华,遭遇了宛如灭顶之灾的灾难。
是以,听到了阿九这一句,立刻点了头,温声说道:“哪里需要阿九你来说这些,婶婶心里有数的。和春堂的大夫,必然是不能请的了。就请惯常替咱们家瞧病的保元堂刘先生,那一位阿九不甚了解,但是母亲却是清楚。医术精湛嘴巴还紧,现如今郡主这情况,最为适合的大夫便是他了,母亲您怎么看?”
陆老夫人缓缓地点了头,随即又起身近前几步,看着宁漾一张肿得看不出面容的小脸儿,不由便是满心的悲悯。说起来,广阳郡王府这些年的运气,着实有些不太好。宁沁便先不说,有自家儿子摆弄的成分,不能简单地归结为运气。但是宁漾这事儿,便是十足十的运气了。毕竟杜若回来也说了,宁漾本是男扮女装行走于七夕夜,糟了如此大难,便真的只能归结为运气了。
“就请刘先生罢!只是比起这些,我更加操心的,还是这孩子醒过来之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