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觉得有些突然,明明都聊到了之后的计划,宁漾突然回答了方才关于热不热的问题,却是叫阿九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愣了愣,阿九便反应了过来,知晓宁漾该是不愿数度提及此事,若是可以,定是要一次说完的。如此以来,是该回家再说,毕竟家里还有祖母和婶婶,这件事情总是要与她们商量过了再决定,是以,轻轻地吐了口气,阿九笑着点了头。
来的时候,宁漾是与广阳郡王妃一道的,自然而然,如今回去,只能与阿九一起。阿九看着对面坐得端正的宁漾,一时之间还有些羞惭,背过人自己便会有些懈怠之心产生,全不像宁漾这般将礼仪刻入了骨血,是以规矩啊礼仪啊,都被阿九丢在了脑后。只是见到了宁漾的自觉,阿九也不由得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正襟危坐。
看着阿九瞬间紧绷了的身子,宁漾反倒是低头一笑,而后轻轻地摇了头:“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因为这般坐着更加舒服才如此,你可不能产生压力。”本来,宁漾就是一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才刚刚及笄的少女,生来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毕竟能孤身一人从金陵到帝京,不过只是为了一睹帝京七夕繁盛。
却不料,这一次,却是飞来横祸加身。躺在榻上的宁漾思索了许久,才算是吸取了教训。这世界从来复杂危险,从前在金陵的时候也时常扮作男子出门,且次次都安然无恙,并非是以前运气都好,这一次不幸中招。不过是在金陵,其实很多人都认识自己,知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乃是昌宁郡主,所以,那些危险也好麻烦也罢,从来不会找上自身。
然而帝京又有不同,谁也不认识自己,也没有机会道明身份,那便只是待宰的羔羊,只能是被屠戮的命运。宁漾其实鲜少思索自己往后的生活,因为待字闺中的她,身为旧都最为尊贵的女孩儿,需要她操心的事儿本就不多。每一日,她只需要操心新做的衣裳好看不好看,新打的首饰别致不别致。今日与闺中密友赏花作文,明日便在坊间街市流连忘返。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所谓雅俗共赏。
对于未来,虽然宁漾已经及笄,但是却也从不放在心上。尽管已经及笄的甚至还未议亲,但是宁漾也不曾焦虑。毕竟身为昌宁郡主的她,有的是大好前程。世间的好男儿,虽然不至于都任她挑选,但是却也大差不差了。更何况,父母疼她爱她,甚至还有些溺爱之像,哪里需要她操心这些琐碎事儿。
每一日,宁漾只需开心快乐的长大,1便是广阳郡王夫妇最大的心愿。尤其是在宁沁意外过世之后,广阳郡王夫妇对宁漾的疼宠更甚了几分。毕竟不论是从感情还是现实的角度,宁漾都成了他们的唯一。毕竟广阳郡王府如今没有了合适的承袭爵位的男嗣,宁漾到了这般年纪甚至都未曾相看过,难说广阳郡王夫妇是不是生了招赘之心。
毕竟假以时日,广阳郡王宁契总有过世的一天,痴傻孙儿必然是担不起广阳郡王府的担子,且还需要家族的庇佑。届时如何?只能将偌大的郡王府交到宁漾手中。因为这并非宁漾之责,是以尽管广阳郡王数度动念想要好好教导宁漾成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将来从自己手上继承广阳郡王府,成为女爵,但是一想到这沉甸甸的责任,自己一个成年男子有些时候都不堪忍受,更何况妙龄少女。是以,诸多想法也就这么一日日的,因为不忍因为心疼,也是一日日地推移。
到底是舍不得的,本该风花雪月的女儿,凭什么要成为挑起一个家族的顶梁柱之责呢?因为这不忍,宁漾得以快乐无忧,自然而然,未来也无需她担忧。相应的,她对世界对人心,了解的也不够全面透彻。这才有了单枪匹马前往帝京,如今在宁漾自己看来,愚蠢至极的举动。
但是面对阿九的小动作,宁漾不禁莞尔,不由得便又想到了过去在自己脑海中,关于陆家人,从来都是一副凶神恶煞之像的印象而觉得好笑。只看着阿九的小动作,便能看得出她也是个娇宠着长大一团娇憨的主。而养出了如此娇憨的阿九的人家,势必不会是那等凶狠之徒。宁漾从不觉得觉得陆家人一定就纯善,但是这半个月的相处,宁阳相信至少他们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而这,已经足够她对陆家的印象改观。
这也便是宁漾执意留下的原因,或许人生遭此变化之后,自己也应该学着成熟长大了。从前是父母家族保护着自己,如今,也该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除了想要手刃凶手的冲动驱使着宁漾留下,更多的也还是这半个月里,宁漾也想到了许多从前自己刻意不去考虑的问题。
一旦开始思索这些,宁漾便明白或许这一次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毕竟与自己往后可能要承担的责任相比起来,这一次的事情着实算不得什么。
想清楚了这些,宁漾留在帝京历练成长之心便越发的坚定,毕竟一旦归家,自己便又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小郡主,永远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成长。也就不能长成那个能叫父母放心,族人安心的挑梁之人。其实宁漾也不明白,在帝京在陆家,自己能够学到些什么,是不是一定就能长大成熟,是不是一定就能学到广阳郡王的责任与义务,这些都还只是未知数。但是宁漾却也确定,回了家的自己,一定是学不来这些的。父母到底还是太过于溺爱自己了呀!
是以,要与过去割舍的宁漾,此刻看着阿九,竟也隐隐地看到了几分相似之色。心中尚且存在的距离,因为阿九的正襟危坐瞬间拉近。宁漾看着阿九,摇头笑:“这样紧张,是我太有压迫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