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吗?”感受到宁漾微凉的手指正在轻拭自己的脸颊,阿九这才从强烈的感动之中抽离。只是很明显,她对于自身的状况并不十分清楚,看着宁漾眉眼之间的轻松,阿九不由得也伸出了手轻抚自己的脸。触手一片冰凉,阿九这才惊觉脸上泪意未免有些过多。连自己都有些惊愕,看看自己濡湿的指尖,再看宁漾明显好了的情绪,阿九不由咧唇一笑:“我自己都不晓得,我有什么值得哭的啊!”
看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街面上走过,阿九在不好意思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立刻将掀开了的帘子用力一甩,随即便转过头双手捂脸,嘴里还不住嘟囔道:“死了死了,要死掉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泪眼婆娑的样子,势必会被人......这下不论我做什么说什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宁漾看着阿九的这一串小动作,又是捂脸又是跺脚的,像是悔恨不已的模样。尽管阿九的话宁漾也听了个大概,但是心内还是不解居多。是以,看着阿九的模样,宁漾心底的那些个关于自己的心事,关于如何利用机会,关于之后如何部署都不再去多想,只是挑眉看着阿九:“是担心被人笑话?”
阿九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而后稍加思忖又迅速地摇头,哭丧着一张脸低声解释:“托姐姐的福,阿九的真容到底还是人记住了。也不知方才这一路从马车旁边经过的人有多少,就算不至于那样巧刚好就被人认出来,但是马车上的陆家标记确实明显。即便是认不得我的,看了马车也知晓是陆家的姑娘。”
说到此处,阿九倒有些欲哭无泪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而后便像是认了命一般,无奈地说道:“当众嚎哭什么的,众所周知,陆太傅府上如今就住着两位姑娘,一位是金陵来的昌宁郡主,一位就是陆家那位刚刚跟订婚多年的未婚夫解除了婚约的陆大姑娘。姐姐你想,当众哭嚎的那位姑娘,会是谁呢?总不能是天之骄女昌宁郡主吧!”
说到最后,阿九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声音倒是比之平日更加高亢了几分。毕竟今儿个出门本是想高调展示给大众一个走出阴霾的阳光形象,但是这不争气的眼泪啊,突如其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将自己意欲展示的形象掉了个个儿,且再无转圜的机会。毕竟众口铄金,更别说偌大的一个帝京城。
众说纷纭,一件事情的真相,在本就不了解事情全貌且并不关心其真相的人们心中很难做一个统一论调。即便是今日一切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进行,还是会有好事的人说自己是强颜欢笑,故作笑颜。毕竟被皇家退了婚,的确也算得一时笑谈。尽管只是解除婚约,原因也十分的明确,但是人们对于那些正常到不带半分旖旎之色的故事不感兴趣,男女之情什么的才是燃起人们熊熊八卦之火的原由。
毕竟人们总是更加喜欢苦情鸳鸯的戏码,然后在悲剧之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祈求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荡气回肠,生同衾死同穴的婉转缠绵,千百年来始终都是人们的心头好。
阿九都明白,所以她会表演一出消沉的戏码,除了要想一个解释乾丰殿前举动站得住脚的说法之外,除了要给皇室十足的尊重之外,更多的也是想要满足那些个窥探这一桩本该出双入对的人儿临门一脚突然出现地变故之后的反应。阿九并不认为此举乃是迎合,只是因为那些让许许多多的人相信自己与信王两情相悦之人,的确也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才引来了别样的关注。阿九自觉,自己应该要为了他们的心理满足。
就算是一场梦,阿九认为自己也要完美的谢幕。如此才能对得起那些真的相信,并真心祝福自己和信王的人们。是以,本着为许许多多相信这一场虚幻爱情的人们负责的态度,阿九主动配合演出了半个月的戏码。但是至此,阿九觉得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所有人了,除了信王本人。然而自己满足看客内心的举动,传进信王耳中势必会生出许多误会。毕竟他对自己的心悦,阿九虽然不解但是也知晓,至少在现阶段乃是真心实意。
尽管对其无感,但是阿九终究也不忍耽误了别人。更何况,沉湎虚幻的感情之中并不是好事儿,是以她抱着诸多目的坐上了宁漾出门的马车。却不曾想,事情急转直下,竟是半点都不在自己的预设之中。偏离了心中的预期不说,还制造了许多新的麻烦,阿九的内心到底还是烦躁了。
“这是做什么,恨不得昭告天下?”宁漾因为知晓阿九今日出门所为何事,是以一想到方才阿九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的确也是,这与你心中的期待相去甚远,而且你接下来还要全权负责赈灾后方一切事宜,唉,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啊!”
宁漾唇角一抹坏笑,看着阿九的眸中更是掩饰不去的揶揄打趣。当然,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就是了。看着阿九苦着一张脸,宁漾不免又笑:“要不我便不走了吧!我的事儿终归是不要紧的,虽然线索难得,虽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为了阿九,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添一个余情未消的污名在身的啊!”
看着宁漾唇角得意的微笑,知晓她是看出了自己心底层层叠叠的悔意。只是自己还在想着如何推脱方才冲动之下答应之事,宁漾便率先开了口,将阿九想要说的话噎在了喉咙之中,再无出口的机会。意识到宁漾的居心,阿九有些郁郁:“姐姐蔫坏蔫坏的,既然不忍说什么线索机会。”
“未尝不是一个挑战!”宁漾正色摇头,看着阿九收了笑:“就像我方才所说,你并非不愿乃是不敢,所以不论什么理由都是退缩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