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摇头失笑,带着自嘲与戏谑道:“冷静了一辈子了,这以沉稳著称的这一生,居然也要晚节不保了。到老了反而沉不住气了,这要是说出去,没得叫人嗤笑。”
“祖母放心,今日之事阿九绝对不往外说半个字。”看着陆老夫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阿九也有了玩笑的心情。面对祖母的自嘲,阿九也就借机配合并允诺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旁人知晓,如此,祖母便可放心了!断不会有人来嘲笑祖母的,除非祖母自己说了出去。”
阿九素来是最会哄老人开心的,尤其是这些年与家中的长辈相处的时间也少,是以每次回来,都尽可能避开那些叫人伤心忧心的话题,只挑叫人身心愉悦的话题来讲。是以,哄人这一块儿,阿九自觉也算是得心应手的。几乎都不需要给到过多的反应时间,阿九便立刻有了对策,并付诸于行动。
“滑不溜秋的小狐狸,你以为这样说我便信你了?”但是陆老夫人如何看不出来阿九的用心,她尽力哄自己开心,自己也要极力配合才是。那些不愉快的不舒服的都先行放下,还是保证此间的愉悦才好。尤其是自己这身子,到底也是经不起折腾的了。毕竟,再如何逞强,身体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是以,将那些感慨都放在了一旁,陆老夫人还是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最值得关注的事情之上。看着阿九目光灼灼,低声问道:“不好说旁的了,阿九怎么突然提起你三叔?”
阿九并不知晓自己提了那么一句之后,才是引起今日祖母旧疾发作的根源,只是看着祖母格外关注三叔的事情,阿九再如何迟钝,也终究是回过了神。想必是祖母这边也许久没有收到三叔的信了,身为母亲却不知儿子如今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骤然被提及,也的确难掩激动之情。是以,阿九只觉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今日状况之根本,原来是久久未能有消息的幼子终于有了消息,激动惊讶之下,身体便承受不住了。
或者,更加深入地来说,自己方才那随口的一问,原本是想要借着三叔之名劝阻三哥哥的一问,给一个母亲带去了无尽的希望。
想到此处,阿九忽的便有些不敢回答祖母的问题了。毕竟,如若当真是长久没有三叔的消息的话,那么自己这里算得是希望再次燃起的地方了罢!但是,偏偏自己也完全没有头绪,如此一来,是要叫祖母再失望一回吗?只是,既然是与三叔相关的话,为何祖母方才的反应会是那般激动?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这里可能会有三叔的行踪,就叫祖母心悸的旧疾都复发了吗?
“放心,你三叔如今在西域某个小国之中,”陆老夫人当然看出了阿九的迟疑,知晓她这是将自己方才的话与此前的所有反应联想到了一处,是以,自己这一问的确是叫阿九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怎样回答都是个错。是以,陆老夫人率先打破了阿九的犹疑,笑着将一切都明朗化:“我只是好奇,阿九怎么会在说完你三哥哥四哥哥过后,突然又提及了三叔,倒像是有什么关联似的。”
随着陆老夫人的解释,阿九心头的巨大阴影也随之一点点消散,原来祖母知道三叔的行踪啊!只是这一头才放了心,另一边阿九又心生了新的疑惑,既然是知晓行踪的,那么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着实是叫人费解,难以想通。当然心底虽然还存了无数疑问,但是解决了最大的这一个过后,阿九的心情无疑是轻松的。
“阿九只是想着,哥哥们想要留在蜀地无可厚非,但是帮助灾民重建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对上陆老夫人殷切的目光,阿九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毕竟俗语有云,穷山恶水多刁民。成都固然不错,但是整个川渝大地却是极其封闭的。三哥哥的信中其实并未说得十分详细,但是四哥哥可是明确地说了,他们要去到最需要帮助的地方提供他们所需的一切援助。是以,阿九便想着,助人为乐这固然是好事,但是也需量力而行。”
见陆老夫人缓缓地点着头,一切如常,阿九便也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哥哥们在帝京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大好前程都在等着他们,完全无需也没必要选择这么一条路。被刁民缠上,出钱出力都算不得什么,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届时哥哥们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所以,阿九问问三叔的行踪,目的也是想着说,如果咱们无计可施了,或许三叔出面劝劝三哥哥,这念头便也就消散了。四哥哥,从小就是个热心的,在他心中二哥哥六哥哥与其他哥哥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兄弟间有谁需要帮忙了,总是尽自己所能鞍前马后。所以......”
“所以阿九选择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从未谋面的三叔身上吗?”
陆老夫人总算是明白了阿九的心思,一边感慨阿九的心思缜密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叹阿九的成长之迅速。那一瞬间大的感觉,就像是昨天还是那个躺在摇篮里嗷嗷待哺吃着小手儿的奶娃娃,今儿一见,便摇身一变成了个事事周全时时周到的妙龄少女。阿九当年是少女的年纪,毕竟再有一年便要及笄了,但是因为一惯都是以可爱软糯的性情示人,是以,即便是身为祖母的陆老夫人,骤然间见到已经成熟了许多的阿九还是有一瞬间的愣怔。
哪怕是见惯了各大世家出色出挑的后辈,此刻看着自家昔日还是一副孩子模样,天真纯善玉雪可爱的小丫头,一夕之间便长成了成熟稳重进退得宜的大家闺秀,陆老夫人还是忍不住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尽管,这些其实算是阿九这个年纪本就应该拥有的品质,但是被泪湿了眼眶的陆老夫人此刻内心也不免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