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漾是带着惊异离开荔香院的,因为饶是心性至坚的她,在得知阮桐意欲与周芾交好之时,也不免惊愕。这世间谁都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唯独情敌不行。毕竟自始至终就是敌对的关系,即便是真的放下了,也难免会有意难平的时候。尤其是时屹那样仙人之姿般的存在,当真上了心,谁又能够真的放下呢?
但是阿九从阮氏带回来的信,与方才她自己匆匆写给周芾的信,无一不是在向宁漾展示着这一切绝非虚幻。阮桐的信不好示人,但是阿九自己写给周芾的,却是在萸连请示着送出去的一刻,阿九又拦下了拆开给宁漾看了一遍。虽然阿九觉得宁漾与周芾的关系其实有些怪异的,但是自己的确也是第一次主动与周芾写信,言辞之上难免还有些拘束。是以,交给宁漾检查一番,倒也没有问题。
就是因为阿九过分小心的态度,使得宁漾在惊愕之余也不免更加好奇,如今与三姓之一的阮氏女成了金兰之交的阿九,怎么在面对周芾之时态度异常的恭谨。尽管阿九才与阮桐有了些接触,势必也还未曾彻底接受这一事实,但是阿九平日里也不是那等全无自信的女子。尽管出身寒门,但是陆家的教养之下,却是很难出自卑之人。
阿九平日的表现,也都彰显着极好的家教。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除却天生的羞涩与不熟悉之时的拘谨之外,即便是宁漾自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虽然对于阿九今日在阮氏的表现具体如何,宁漾是无从得知了,但是凭着阮桐给出的反馈来看,阿九今日必然是自如的。只有自如才会自然,扭捏作态,即便是有求于人也无需下这样大的本钱。
“郡主,府里又来信了。”宁漾还在想着阿九因何会以那般恭敬之态面对周芾之时,耳畔却是传来了银月的轻柔话语:“这些日子府里的信件尤其多,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吗?郡主,我想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宁漾顺势看去,银月手里厚厚的一摞信件,虽然还未看过,却也心知肚明这些信件的内容。毕竟,都是自己拜托了嫂子的仿笔,虽然还不知晓能够瞒多久,但是宁漾还是叹了口气笑着接过:“银月想回家了?我也想啊!只是眼下纵是想回也回不了的,昨日还接了娘娘的邀约,今次要和皇家宗室一道过年的。”
尽管面儿上宁漾还是在与银月闲聊,心底却也开始盘算了起来。算着时间,这信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停下了,毕竟现如今已经入了冬,再有一个多月就该要过年了。世家最重团聚,不管平日里再如何放纵不羁,逢年过节之时,都是济济一堂,一个都不能少的。若非今年蜀地的灾情,昌宁郡主之名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宁漾差不多也到了折返金陵的时候了。
是以,这一年到头的年,阮様再如何贪玩好耍,也是不能缺席的。宁漾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厚厚的一摞,恐怕除了嫂子仿写的还有许多是给自己的吧!虽然不知她有何事相求,但是宁漾却也隐隐有感,必然不会是什么太过于简单的事情。桃林秀云两个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从荔香院把自己送回这山湖居之后,便也不见人影。抬头示意银月出门,宁漾也还不忘交代:“金风可回来了?一会儿叫她进来找我,还有就是问问你桃林姐姐和秀云姐姐在做些什么,莫说是我问。”
宁漾也不过这么随口吩咐了一回,看着银月点头退下,随即便收回了目光,注意力还是转移到了这所有的信上。父母的当然也在其中个,但是现在首要的还是要看阮様的家书。习惯性地先检查了封口,看着封口完整的广阳郡王府的标记,宁漾轻轻地松了口气。尽管知晓自家的信该是安全的,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是该多加小心才是。
尤其是,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就连嫂子,都是被自己一句阮様生而任性,得知自己有个模仿能力超绝的嫂子便动了瞒着家人四处周游的由头蒙在了鼓里,不知仿迹的真正原因。信的内容,自然都是宁漾自己一手编撰的,其实不止是时间上差不多了,宁漾也已经到了编不下去的时候了,到底那时候借着收拾行李的由头得到的几封阮様还未寄出的家书上的内容得来的素材,早已经用尽。
宁漾这边在仔细地核对笔迹,纵然知晓嫂子这一手技法即便是在整个大历也无出其右,但是该确认还是得确认。宁漾仔细对照确认之时,荔香院里此刻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阿九看着面前跪着的轻云,一时之间还有些愣了。两人四目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还是轻云先行开了口道:“姑娘,奴婢从前就是在您身边伺候的,只是不在跟前,兴许您也不记得奴婢了。但是请姑娘放心,往后在姑娘身边,奴婢定会好生侍候着,定不负姑娘的用心良苦。”
尽管与轻云是有约在先,但是阿九看着此刻出现在面前的轻云,还是会觉得诧异。毕竟阿九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杨妈妈带着轻云出现在自己面前。尽管的确是杨妈妈更偏爱轻云多些,但是在阿九的设想之中,铃娘才是最合情理的那个人。毕竟铃娘是元玠的乳母,有些忙在明确不会伤及到自己之时,铃娘没有道理不行这个方便。
然而,领着轻云进来的,确实是杨妈妈,留下轻云的建议,也的确是杨妈妈亲口道出的不假。因为是杨妈妈,阿九心底或多或少是有些震惊的。铃娘是预想之中的人选,且也是阿九唯一能够理解并接受有所谓的外心的,但是杨妈妈,阿九心底不免一凛,看了轻云许久才问:“杨妈妈既信你,那我便也用你。只是前日发月银,咱们院里的人都在,倒是独独没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