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玠的双唇一开一合,阿九就这么盯着他,但是一个字都没能听得进去。是以,注意到半晌都没有动静的元玠,定睛细看,果不其然,又看着自己呆住了,唇角还有一道可疑的水渍明晃晃地扎眼。当即,元玠只觉这么多年来自己还从未有过这般失语的时刻。气也不是恼也不是,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呆愣了半晌,才望着阿九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捡起地上的假面遮住了一张璀璨的容颜。
阿九用力地眨了眨眼,只是几次开合之后入目的还是一张冰冷锋利的面具,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阿九当然明白元玠此举何意,是以面上还有些尴尬与羞涩,是自己过于放肆了。只是这终究还不是最令人窒息的,阿九正欲说些什么缓解此间尴尬之时,一方洁白锦帕便覆上了唇边。
元玠看着阿九眼中的惊愕,只觉好笑,先是勾了唇角,而后也不解释,只是专注地替阿九清理唇角的口水。直到清理完毕,元玠这才笑着说道:“你唇角唾液累积得多了些,清理一下就好了。”
几乎是瞬间,阿九便觉自己的脸滚烫得厉害,尽管元玠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阿九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方才看着元玠居然馋到了这种地步了吗?阿九不免有些绝望了,这脸是丢大了。当即,逃避一般,阿九也不敢看着元玠,只是转眼看着一边扭捏地开口说道:“我想回家了。”
原本只是随意一转,毕竟回过味来,阿九这才想起除了唇角的涎水叫人尴尬之外,方才发生在唇舌之间的纠缠也异常的羞人。是以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元玠的小姑娘,如今想到方才神魂都要颠倒了的情形,越发的羞涩了。然而,错开双眼不敢与元玠对视的双眼,目光却是在经过案几之上的书卷之时,眼神顿时一紧。
顺着阿九的目光,元玠也将注意力投向了阿九停驻之处。只是看去不过是案几之上的道德经,元玠心底还有些莫名。这,有什么异样吗?
“原来是你!”阿九扭转回头,从榻上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到元玠身后侧方的桌边,而后在元玠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这才捧起了桌上的书卷认真地看了半晌。在元玠疑惑的眼眸之中,阿九总算是抬起了头,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元玠,笑着说道:“原来那时候半夜偷摸着递条子的人是你,我还以为......”
说到此处,阿九也没有再将信王这两个字说出来,只是认真地看着卷轴之上的批注,笑得温柔。
直到此时,元玠才知晓阿九看到了什么,在说些什么。顺势看着书卷之上别扭的字迹,元玠轻轻点头,温声说道:“是我,当时我不希望是我,所以用了左手。虽然你没有见过我的字,但是铃娘却是见过的,我总是希望你过得好,所以便用左手仿了信王左手字迹。”
“往后不要如此了,便不说那晚将我吓成了什么模样,第二日醒来我是真的以为是信王。”阿九见元玠坦然,多少还有些怅然,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心底的感动,与当时的决定,阿九不由又有些低落:“你真的差一点就成功了,我当真想过好好地履行婚约,做好信王妃。因为他对我有心,我不能无意,投桃报李也好,总要做些什么的。”
阿九看不见元玠的神情,只是却也能感受到一阵可怖的静谧。就在阿九以为元玠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元玠温柔的声音:“所以是因为那一纸留言,才有了乾丰殿前的高调示爱?”
“那倒不是,与这个关系不大。”阿九闻言当即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不由伸手轻轻地摩挲,低声说道:“只是因为这一纸留言转了念头,往常很少想这些,即便偶尔想到了,也只是将信王当做了命定的任务,必须去完成的。并未想过什么妻子的义务,王妃的职责,只是会畅想未来蜀地的生活。”
元玠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了阿九的身边,听她说话。阿九当然不曾说完,明明才过去了半年,但是现在想来,竟也有些恍如隔日之感。低低地叹了口气,阿九随即便冷了脸,低声说道:“但是这些却还不足以支撑我那般冲动,当时那般也真的是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毕竟张贵妃当时甚至都要带我到圣上跟前了,只能这般大胆高调,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你放心等着,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原来竟是如此,那一段时间元玠其实并不在帝京,倒也是真的不知阿九在宫里苦苦挣扎的事。尤其是在听说了乾丰殿前的故事之后,更是一度沉默了许久,尽管平日里话也不多。然而如今知晓了因由,元玠心底腾的一下便升起了怒火。
尽管是皇帝又如何?本就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对象,居然还敢有那样肮脏的想法,元玠心底迅速地盘算了片刻,而后便看着阿九,格外认真地说道:“恨他吗?”
阿九本能地摇头,只是一瞬之后,阿九又停下了动作,元玠落得今天这般境地,就是因为那一位皇帝的缘故啊!尽管恶心被一个老头子惦记的事实,但是今日却是因为误会所致,说不得老人家心里早已经在自己并未如约前去喜盈宫那时候开始,便歇了心思也说不定。尽管阿九至今都还记着惠妃悠悠地那一句,也是因为惠妃娘娘的隐晦表达,这才叫阿九直到与皇家断绝了任何有联姻的可能之后才算彻底放心。但是其实内心深处,阿九对于熙帝更多的还是尊重。
因为到底未能给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明明他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是元玠却是不同,所有的种种,追根溯源都能引到皇帝身上,自己焉能说不恨?伸出手意欲摘下元玠的面罩,阿九一边低声说道:“毕竟当时从惠妃娘娘那里离开,娘娘说你以为如今还能嫁得信王吗这一句,心底难免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