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下车之前阿九还有些愣愣的,因为宁漾过分平静的反应,阿九心底有了别样的猜测。然而从车里出来,看到岫玉的表现之后,又在笑语之中缓过了神来。眼下时间仓促,与其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回家之后再细细一问,不论是什么都比自己瞎想要来得靠谱。是以,心底淡淡的悔意瞬间便消散一空,甚至想到了自己方才的措辞,阿九都不免低头抿唇一笑。
英王的人,如此一来,倒也不必发愁如何引见元玠与宁漾了。一句英王的人,便将元玠的身份定了性,也将宁漾的好奇与猜测斩断了。想要靠近她的人,必然会用尽浑身解数,宁漾根本就不会深想,何以英王的人找上了阿九这么个小姑娘。即便会想,心中也不会疑惑,毕竟阿九与自己相熟,又是在宫里住过的,多半来人会是个内侍,搭关系也容易许多。
如此,等到宁漾从车里出来之时,再看到阿九,神情之间的歉疚与局促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从容。宁漾见状,笑了笑:“进去吧,人在何处等着,可有告诉阿九?”
“这便没说了,”看了一眼岫玉,见她反应倒也寻常,阿九这才笑着挽住了宁漾的手,轻轻地摇着头:“说是咱们到了自会有人带他来见,只管自己逛自己的。”尽管元玠着人传来的话,只有一句老地方见。甚至都不知晓阿九还带了旁人一同前来,但是当他发现是宁漾的时候,想必也会在顷刻之间明白自己的意思吧!届时,都无需自己再去找他,他自会出现在眼前。
毕竟,阿九轻轻地叹了口气,乌斯藏这一次悻悻而归,到底是出乎意料的结果,大历作为胜利方,少不得要安抚安抚。更何况,虽然嘉璃嘉珀在寄回家的家书之中,鲜少提及战事。然而,从兄弟俩报平安的家书之中,这一回赢了乌斯藏,应该也是险胜。毕竟单兵实力还是悬殊,不过是大历胜在谋略与人多,而且还有运气的加成。
如此结果,并不能叫乌斯藏人彻底败服于大历。毕竟最后一役乌斯藏大败而归,根本原因还是时屹领着一众精锐潜进了对方营帐之中,烧了粮草补给,擒了藏王,甚至还将人家的王陈于两军阵前,这才成了最后的赢家。尽管古语有云兵不厌诈,时屹之计也只能算得是各行其道,但是难免为人所不齿。
断后路擒头目都尚且还算正常之举,毕竟,这些也只是兵家常用的手段。当然,这个常用的适用范围只适合大历。在乌斯藏人眼中,自己的王被推在了两军对垒阵前,这种行为算是极大的挑衅与侮辱。若不是密报传来汉人的皇宫之中,支持他们的王子已经失败,兼之又断了所有的补给,终是捏着鼻子认输。
认输并非对大历人的臣服,不过是对现状的无力,毕竟这些东西悉数都是大历王子给的,只能认输。尽管再战一次,说不得大历人也支撑不住了。但是到底,多方制衡与各种好处的诱惑之下,战事算是告一段落。
平王此次必是逃不过一个死字,毕竟谋逆已经是罪大恶极,若是熙帝身体尚且康健,或许还不至于这样快。然而,因为熙帝自觉油尽灯枯,眼下已然是用最后的生命在处理此事,是以一切彻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去执行。报出萝卜带出泥,这么快狠准地追查下去,平王的罪状却是叫查他的各路大臣们,都面面相觑。
谋反已是大罪,贪污腐败通敌叛国,就连乌喀尔一城百姓的性命,都与平王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这一下,却是叫原本打算急事急办的官员们,彻底地放慢了速度。原因无他,件件都是大罪的平王固然逃脱不了死,但是如何定罪与更多更清楚的证据,却是这些人需要慎重考量的大事。
无人敢为平王求情,因为谁都知晓,当平王的罪状被示于人前的时候,每一个字都须得慎之又慎。平王一人的性命当然重要,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毫无分量。比起一城的百姓,更是不值一提。平王死已经不是内阁重臣的追求,毕竟平王如今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死人。他们之所以这般谨慎,不过是知晓凭着平王一人,完不成这桩桩要案,而追查同党,定涉事人员之罪之时,却是要格外小心。
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不能使无辜之人蒙冤,也不能叫有罪之人逃脱制裁,这其中的事情便变得极其重要又繁多,而作为追查这一切的官员,也需得更加小心才是。阿九自然对这一切知之甚少,但是从元玠的信中,阿九多多少少能够看到一些。也是因为如此,在不曾与元玠提前沟通过的情况之下,阿九选择了直接带宁漾出现在此时此地。
既然已经休战,交战双方就得渐渐撤离,除了少数的边境部队驻扎之外,都得退回。如此一来,双方才能真的达到短暂的和平,使得边民也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然而因为乌斯藏人崇尚的是勇士,面对面地较量,拳头对拳头,刀剑对刀剑的结果,他们打从心底里认同并臣服。而大历这一回的战术,尽管在大历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然而乌斯藏人心中却是不服于大历人的奸猾阴谋。
心中总是忿忿,即便是休战求和,态度至上也显得勉强了许多。尤其是他们深知对手险些就要被打败了,偏偏因为一群文弱书生,叫他们兵败,着实接受不能。然而输了就是输了,既然已经认了输,他们倒也想不出什么再战的由头,虽然除了要信守战后规则,更为要紧的原因是他们完全没有补给,饿着士兵是打不了胜仗的。
但是终究没有再动,只是在双方坐下来谈判之时,将平王当初允诺的协议给到了平南侯与时屹。若是大历不应,乌斯藏方并不介意撕破协约,叫战事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