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阿九知晓即便没有元玠,自己嫁到平南侯府的几率小之又小。毕竟单只是凭着陆家唯二的姑娘这一点,阿九便知晓在挑选人家之上,家人们必是会慎之又慎。尽管婚嫁大事从来都没有不谨慎的,但是自己和妹妹的婚事,必然会是家人们操心最多的。因为娇宠着长起来的姑娘,需要规避的点也尤其多。
平南侯府风评一向很好,然而这样的交口称赞之中,难免也透着些悲壮的意味。毕竟平南侯府近几代的命运着实有些凄惨,不论是镇守一方的男人,还是苦苦守候后方的女眷。平南侯府如今祖孙三代,全家上下也不过只剩下了七人,而这些人之中的第三代便只有沈清平沈清安两个,尽管曾经也是人口数十家门兴旺的。
作为八个侯府之中唯一一个寒门出身的平南侯府,单单只是平南侯三个字,便足以显示其立身之本。平南侯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由沈家几代人的鲜血浇筑而成,有了如今的平南侯府,也有了如今平稳安定的南境。或许往前在推十年,大历人在提及南境之时,也是心有戚戚。
南境神秘,因为有浓密的沼泽浓雾作为天然的屏障,外人很难了解其中情况。然而自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南境人,却是早已经视若无物。前朝到了末年,除却来自北方的蛮夷,西域的强势无力抵挡之外,来自西南的侵扰也从未停歇过。只是西域各国北方蛮族都在中原人的认知之中,尽管一样反抗无力,但是从西南浓雾之中走出来的侵袭,反是引起了满朝哗然。
原来毒气沼泽遍布的土地之上,还有这样的强军铁骑,瞬间便击溃了本就无力承受这一切的疲弱国民。眼见着皇室四散而逃,氏族世家连横合纵,倒也将各方来犯的外族赶出了中土大陆。但是氏族对掌权从没有兴趣,而世家谁也不想接手烫手山芋,毕竟他们只是将迫在眉睫的外族驱逐出了自己地家国,其他的便也无心再问。
外族不在,四散而走的前朝皇室卷土重来,然而此时各地骤起的势力已然成势。几年的纷乱之后,宁氏走到了最后。固然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存在,却也是随着大历的诞生一点一点得以解决。然而在这些问题之中,最叫人头痛也最令人心痛的,无疑便是南境问题。
人们渐渐不会将南境出来的人当成精怪,这却也是在几乎流尽了沈家男儿鲜血之后的结果。沈家能够封侯,还以平南侯之名冠之,皆是鲜血铸就。是以,曾经人丁兴旺的沈家,在一代一代的建功立业下,平南侯府成了大历人尤其是西南边民心目之中最值得崇敬的人,但是平南侯府内部却是满目疮痍。满门男丁皆殉了国,留下了守寡的妇孺,就像是行动地墓碑一般,在提醒着大历人平南侯府沈家为国泰民安所做的种种。
是以,大历人固然会由衷地崇敬着定南侯府,但若是要将自家姑娘嫁进去,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却也是要再三掂量的。毕竟尽管人人敬重的定南侯府,也总会有些心术不正之人出言不逊。尽管说得难听,许多人若是无意间听到了也会挺身而出,但是平心而论,将自家女儿嫁进活死人墓,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这样的话,也的确是实情。
“想来该是沈姑娘更尴尬一些。”阿九当然也是了解定南侯府的诸多血泪过往,是以看着杜仲几个好奇的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了语气:“难不成你们仨还当真以为我要嫁去定南侯府不成?沈公子千好万好,就将来要承袭爵位,驻守南境这一点,便不可能。”
也曾远远地看过沈家兄妹,阿九言谈之间不免更为唏嘘。有些同情,又有些难过,阿九低声喃喃:“想必是此次对阵乌斯藏,平南侯本人瞧中了七哥哥罢!”不然不至于平南侯府的邀约来得如此急切而直接,纵然平南侯府与世家不尽相同,且如今帝京的祖孙三代,除了沈氏兄妹俩之外,皆是寡妇,但是世家的基本礼节也是恪守的。
这一回这般着急,该是平南侯的吩咐随着大军一道回到了定南侯府,这才有了仓促的邀约。是以,尽管此刻应该觉得庆幸的,但是阿九却是有一阵无端的悲哀源源不断上涌。
看得出来阿九的情绪低落,杜仲难免有些自责,毕竟光之是想着自家姑娘总算要与适龄的公子相看了,却是忘记了平南侯府这一个巨大的招牌所代表的含义。杜仲当然不会将阿九的不开心归结于自己,但是很明显,如若自己没有这一问,姑娘也不会想到这上头,终究是影响了自家姑娘的情绪。
“不过沈姑娘性情沉稳,七公子也是一般无二,当真是良配吗?”阿九尚且沉浸于无端的悲伤之中时,萸连眼眸一转,随即便笑着拍手:“依奴婢所见,一个沉静一个灵动,一个稳当一个跳脱,日子反倒是会有意思许多。”
尽管萸连未曾明说,但是言语之间却是明显不认同所有人似乎已经认定了沈清平与陆嘉璃的组合。毕竟两个太过相似的人,适合成为友人家人,唯独夫妻不是首选的关系。萸连其实并未见过太多的人,对于人心也了解不多,但是有些感受就是本能。若是在平日里,萸连倒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明显现在阿九不开心,那么抛出一个新观点,也能转移她的注意。萸连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小萸连的意思是,你支持八公子?”杜若何其敏锐,当即便接过了萸连的话题,与她打起了配合:“八公子虽然看上去玩心重,孩子气,但是骨子里也是铮铮男儿,倒也配得。”说到此处,杜若不由得环顾了一圈,看着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当即唇角一弯,一抹狡黠的笑意便浮现:“不如咱们来赌一把罢,我押八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