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帝京城中尤其热闹,百姓脸上挂着的乃是焦急而兴奋的神态,眼中的欣喜自然无需多言。翘首以盼的帝京百姓,几乎全都聚首在了沿街的街巷两边,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算得是万人空巷了。有不明就里的人看着眼前的情况,自然而然地也就凑了上来,渐渐地也明白了大家因何这般兴奋。
罗马国使团进城,的确是一件大事儿,毕竟远在大洋另一端的罗马国,的确神秘。更不消说,昨日便大肆宣扬开来,也可见朝廷的态度。这是要以礼相待了,毕竟不远万里的前来,的确值得最高规格的接待。但是终究人群之中不乏清醒的人,听说那罗马国距离大历路途尤其遥远,圣上过世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天,万里之遥的罗马使团怎么也不会这个时候到达。
这时候,人群之中不得不说人才辈出,三言两语就将眼下的情况说清楚了。顿时,原本满心欢喜的人们,面上便被愁云笼罩。但是寻常人的担忧,再如何都左右不了时局,就像即便眼下城墙根儿下的一小拨人已经是满心担忧,纵观全局却是依旧兴奋难掩。尤其是已经守候在了城门跟前的大历礼部使团,精神抖擞,丝毫不见颓靡之色。
远远地,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沸腾之声渐渐此起彼伏的起来了。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能挤到最前面,但是欢愉的气氛是会传递的,即便后头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半点也不影响唇角笑意地绽放。
阿九并不在人群之中,青和居的雅间里,此刻她正愁眉不展。尽管外头阵阵欢腾之声响起,然而眼下看着面前的异国女子,阿九还是有些不知道该要如何打破眼下的沉默,尤其是眼下外头正在欢迎她的国人前来,更是叫阿九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无措归无措,眼看着沉默之间美人垂泪,当即也顾不得什么方才的顾虑,本能地反应便是出言宽慰。尽管一出口的语言依旧是大历的官话,但显然这些简单的还是能够被听懂的。长叹了一口气,阿九闭上双眼,将自己那些几乎要被遗忘得一干二净的曾经拾起,随即睁眼看向了杜仲,笑:“白术不是就喜欢凑热闹吗?担心她贪玩忘了时辰,杜仲你陪她下楼去看看吧,将人要盯紧了啊!别到时候又丢了,一个小丫头万一出现个什么差池。”
阿九不曾往下延伸,但是话中之意杜仲却也明白,更何况这么明显的要她们避开之意,纵然杜仲眼下并不想在人群中之中挤来挤去,然而阿九的意思也十分的明显。即便是出去在门外候着,都不行,有些诧异,这样的情况及其罕见,是以,杜仲也是鲜见地迟疑了片刻。看着阿九,见她眸光坚定,知晓她坚持如此,这才轻轻点头,带着白术退了出去。
玉奴身边跟着的都是许府的人,看到杜仲白术都退了出去,当即也不需要吩咐,自行找了理由退下。以为很明显,陆家姑娘是不愿叫外人知晓她们的对谈的。尽管作为贴身伺候了这位异国公主小半年的人,但是即便到了如今,与公主交流都还有些困难。也不知陆家姑娘意欲如何与公主沟通,虽然这些也不是自己这些人应该考虑的事儿。
整个雅间顿时便显得有些空荡荡了,尽管杜仲一行人相继离开之前,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人骤然一走,却是在瞬间显得寂寥了许多,尤其是在两人都各怀心事的情况之下。阿九努力地回想自己曾经了解的欧洲史,但是终究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难免有些恍惚。
只是那曾经甚至比自己的母语还要更加熟悉的语言,却是在刻意的回想之后瞬间回笼。甚至,连曾经涉猎的法文意大利文都渐渐地清晰了起来。面前的美人,来自后世的欧洲,如今的大历朝廷称其为拂菻,但是民间却是将其唤作罗马小公主。罗马的话,想来意大利文应该是能够沟通的吧!
虽然英文应该也是可行的,毕竟乐遥与其交流说的便是英文,且许经纶拜托自己之时,也曾明言乃是乐遥推荐。但是,想到如今大历的盛况,明显还不是鼎盛时期,但是隐隐地,阿九看到了万国来朝的迹象。是以,或许自己的将来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毕竟在大历,懂得他国语言的人才其实并不算多。
带了些许试探之意,阿九说出了对于自己而言已经有些晦涩的语言,极为简单,毕竟时间的变迁,语言自然而言也会随之而变。阿九并不确定,自己学会的,说给古人听是不是能够领会。所幸,看着原本还兀自垂泪的美人闻言的当下,一双美眸之中满盛震惊与不可思议之时,阿九知晓她听懂了。
一时间,不光玉奴,连阿九自己都惊愕非常。毕竟对于自己来说,也已经多年未曾接触的一门语言,且还是后世所学,却能够叫面前的女子明白,当即阿九甚至有些难以言表的感动萦绕胸间。
屋里两个女子或哭或笑,或低语或轻笑,青和居的小厮偶然从旁经过不免面露疑惑。尽管没有刻意窥探客人的规矩,但是人心的好奇总是难免,尤其是里面的两位那样的姝丽,自然也就引人注目了些。但是数度经过,隔着门听不真切的声音偶然间传来的也只是些叽里咕噜的,不免叫人生疑。
有一个年轻的小厮驻足,听了半晌眉间紧蹙,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怀疑自我的样子。只是这样的反应却也只是一瞬,随即便在外头此起彼伏的热闹中迷了眼。
尽管此刻身在雅间之内,但是好在廊间亦有洞开的大窗,快步跑到床边,入目的赫然便是富丽堂皇又肃穆威严的使团队伍。高头大马之上,是健硕挺拔的使臣,黑发雪肤,或晶蓝或盈绿的眸中闪烁着的是坚定而友好的光芒。
片刻,青和居内外便响起了从杂乱到一致的高呼:“欢迎拂菻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