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方才那一问的回答,关于这般叫妻子误会非上上之策,也是对小姑娘这一番平静的示爱予以回绝。不论他懂与不懂,他都只是一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妻子孩子的人。其实尽可以不理会的,毕竟这么多年以来,爱慕也好,巴结也罢,各色美人也算是过江之鲫一般出现在陆笛春身边。
若是面对每一份示爱都要回应,陆笛春便也无需再做任何事情了,单单只是回应这些各种名目之下的示爱便忙不过来了。但是身边的女子,终是不同。倒也不是对其有什么情愫,毕竟其年纪也只是比长子嘉瑜大了两三岁的小丫头,在陆笛春的眼中根本就是晚辈。但是这么一个晚辈,却是上面的人安排过来的得力助手,兼之与自己之间关系也特殊,往后朝夕相对的,有些事情必须说明白。
然而毕竟是个小姑娘,人家不曾明言,拒绝也不好太过不近情理。是以,选择了最温和最委婉,却也最直接最不拖泥带水的方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极其明白。
看着长身玉立的男人,不免还是觉得有些可笑。明明选择了以伤害自己妻子的方式,虽然美其名曰为保护,但是何尝不是自大的表现。尽管自诩已经对男人颇为熟悉,看到陆笛春表现出来的责任感,与其年纪阅历身份地位带来的成熟魅力之下,显得格外特别心便动了的女子,还是不免嗤笑。
“呵,男人!”一声娇叱溢出唇畔,带着十足的嘲讽,冷冷一笑:“即便是大人,也不例外呢!”
看着陆笛春诧异回眸,女子冷笑,望着远去隐隐还能看见身影的陆大夫人,低声感叹:“即便是大人,也是算准了夫人不忍苛责,且大人的确没有越轨之举,只消事后与夫人解释明白,她便会温柔依旧,柔情依旧。大人这样的已经是难能一见了,然而大人也是如此,可见女子在这世间的不易。”
这样的话题,往日从不曾在两人之间出现过,毕竟只是公事合作的关系,还差着辈儿,彼此之间确实做不到全无保留。然而那一日的变故,确实勾出了这么一番感慨,也叫陆笛春开始反思自己这么多年对待妻子的方式是不是真的正确。尊她爱她,所以自己疼她宠她,似乎是有些地方是不对的。
尊重与爱是信任与对等,但是疼宠,却是明显的不对等。自觉强大,所以保护妻儿免遭伤害,给他们优越安稳的生活,便是对于家庭自己的全部理念。这样不对吗?当然不,毕竟人人皆是如此,甚至有许多不如自己的。但是人人如此便是对的吗?这个问题,陆笛春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只是也明确地知晓,此事带给妻子的伤害,远比自己设想的还要大得多。毕竟事后可以直言解释之时,妻子会明白,自己从决定送幼女前去帝京之时,便已经在逼迫她了。尽管是以爱为名的保护,但是何尝不是极度不对等之下的决定。习惯了权谋纵横,连带着对着自己的妻女,也使出了最不该使用的手段。
幼女孤身前往帝京,原本是得了任务之后的陆笛春,想要遣妻子陪着女儿一道离开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在杭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大开大合也好,大风大浪也罢,孤家寡人便能无所畏惧。尽管身后还有挚爱的妻子和四个孩子,但是长子已经成家,二子未来也不可估量,一双女儿固然放不下,但是有父母兄弟看顾,还有亲兄长,即便没有父亲,也能安然无虞。
更不消说,此次也不是必败的局面,甚至赢面还极大。毕竟暗中布局已经多年,杭城的这一系是时候动上一动了,一旦事成,拜将封侯虽不能够,但是进入内阁成为阁臣,却是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不过是富贵险中求,自己可以冒险,但是妻儿却是不能受到半点儿牵连。自认妥善安排了一切,但是唯独忽略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关于地位是否对等的考量。
尽管之于眼下来说,思考这些着实有些不应该,但是思虑了几日之后,陆笛春还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尽管风险极大,但是看着妻子镇日以泪洗面,还要故作无事的模样,内心终究是绷不住。略作迟疑,还是在妻子泪眼婆娑之中,将自己长时间来的打算坦白给了妻子。
自然,机密还是不曾透露,然而意外的却是陆笛春。妻子的反应,着实有些超出了陆笛春的了解,毕竟不见慌张也不曾害怕的妻子,笑容灿烂。尽管眼下还带着未曾擦干的泪珠儿,笑容却是异常的温婉。而后便说出了那一番令自己意外的话语,几乎是顷刻间,妻子便接受了一切,甚至连原计划都没有任何异议,当即便决定了北上帝京,参加长女的及笄礼。
“熙雯,眼下没有外人在,就只有我们母女。”方才还热闹异常的崇文园,随着陆二夫人与阿九玩笑之间,将阵地转移到了及笄礼的宴会厅之上。陆大夫人本也是要一道前去看看的,但是在船上颠簸了这么一路,今日才刚刚到达的身子着实有些疲累。是以,尽管母女三个颇有些不忍分离的意味,但是确实想到母亲须得好生歇息,所以纵然不舍,却也还是留了清净给到母亲。然而所有人离去,陆老夫人却不曾放长媳离开,双眸格外严肃:“你与我说实话,跟笛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收到儿子一封拜托自己多多宽慰儿媳的信,没头没脑的,却是叫陆老夫人担心了许久。原以为是夫妻两个之间出现了什么争执,却不想很快便得了儿媳北上的消息。当即,陆老夫人甚至都慌了,长子长媳这么多年了,如胶似漆宛若新婚一般的甜蜜,尽管有时候会遭到打趣,但是陆老夫人内心却是格外放心的,毕竟这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然而这么一对恩爱夫妻,几乎从未红过脸,却是一个求助自己,一个直接离家,陆老夫人根本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