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都不要紧,元玠痴迷的目光,至阿九头上那支斜插的发簪,转为了感动。毕竟是母亲遗物,如今却是簪在了阿九的头上,饶是元玠,也做不到全然收敛自己的情绪。尤其是这一支金簪还是当年母亲笄礼上的,自从踏进这屋里九安便注意到了,也是因为这一支金簪,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阿九一眼。
内心的震荡外人无从知晓,只有九安自己明白,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苦难与折磨,所有的欢愉与喜乐,与这一刻的激荡相比起来,却是显得异常的苍白。尽管外人看着九安太监依旧如常,但是不过是这间房里最为了解他的人便也只剩下了阿九,其他人又如何能够看得出来因为兴奋至极,手指正不断痉挛着的九安太监,是多么的不正常。
饶是场中还有宁漾,但是宁漾所了解的九安根本不过是冰山一角,固然知晓其底细又如何,论及了解却是半点都没有的。
九安是平静的,淡然的。虽然也不尽然,毕竟身体的反应骗不得人,不过是因为在场的女眷们不了解,也注意不到被藏在了袖间的手指。元玠却是激荡的,兴奋的,甚至还有些几近癫狂之感。毕竟眼前这一幕,如此动人!那一支造型古朴却也明艳华丽的金簪,曾经见证了母亲的成年,如今插在了阿九的头上,是传承亦是天不绝元氏。
毕竟连自己甚至都不知晓这一支金簪的来历,直到铃娘找到自己,满是追忆与不舍的摩挲着手中的金簪,说起了当年事。在自己提前了半年就在为阿九找寻及笄礼物的过程之中,铃娘念念不舍地说起了金簪的来历。那是自己不曾参与其中的岁月,也是在听了之后,直接便将自己寻来的一切都抛在了一边。
其中不乏有比这一支金簪更珍贵的,更精巧的,更别具匠心的,但是没有任何一件比得上母亲的遗物更叫元玠动心。尽管,这一支金簪是母亲赏给铃娘的,因为想要乳娘全心全意照看好这个幼子,所以挑中了铃娘第一件赏赐便是这一支金簪。元玠不是不明白其实母亲送出去,便不再属于母亲,算不得母亲的遗物。毕竟,没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的道理。
然而自己这种情况,也不能与寻常做比,毕竟被自己一把大火焚尽了的定远侯府,所遗留的不过是些断壁残垣和焦黑尸体。纵然母亲将这一支金簪送了出去,但是它终是母亲之物,且还是那样意义特别的金簪。其实不是没有过私心,元玠是想自己留着,不给阿九的,并非不愿意,只是不舍,毕竟除了记忆与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之外,元玠再没有一点元氏的物件儿。
那是母亲的遗物,送给了阿九,自己又该怎么办?
从前不知道有便罢了,只当是一场大火烧干净了,但是如今就有这么重要的一件配饰在,却是转瞬就要离开,尽管已经成年了,但是瞬间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元玠便冒了出头。不给,谁也不给,这是我母亲的,元玠的心底被如此想法占据竟不剩半点空隙。只是铃娘的轻抚,与襁褓之中元玠根本已经不记得歌谣,却是将理智带了回来。
铃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元玠明白,这时候才拿出来,铃娘本就是为了交给阿九,由阿九传承这一支有着特别含义的金簪。毕竟母亲送了她,那便只能由她做主。她本可以自己送给阿九,但是她选择了通过自己。也是在这时候,元玠明白了铃娘的目的,她就是为了传承,这一支金簪就是母亲的象征,它在阿九的及笄礼上出现,便是代表了母亲代表了元氏对她的下聘。
有些愧疚的跟铃娘道歉,毕竟连自己都没有想得那么深,懂得了她的良苦用心之后,更觉心底有一块酸涩却也温暖。铃娘就是母亲吧,元玠如是想着。纵然还是不舍,但是元玠却也还是照着铃娘的意思去行动了,因为细细地想一想,当阿九生辰那一日插着母亲的簪,元玠当即便是浑身止不住颤栗。
只不过这一回,是兴奋的。
元玠藏不住的痴迷,流转于眼角眉梢之间,尽管不舍,但是自己还是费尽了心力才叫陆二夫人看到并定下这一支金簪。毕竟与设想之中一样,像陆家这样的人家,其实是更偏好玉器的,毕竟温和润泽,一如陆家风气。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此刻就在阿九发间流光溢彩的金簪,比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一支,更为瞩目。
“诸位无需这般多礼,娘娘特地吩咐了,这些都是陆大姑娘应得的。”眼见着陆家三位夫人并着阿九渐渐地起了身,元玠也在一阵寒颤之后,敛去了眸中过分狂热的光彩,换上九安的笑容,看着陆老夫人笑着说道:“娘娘送如意和碧玺镯,也是求一个意头,希望姑娘事事如意,澄净通透,便如闺中女儿一般璨若明珠,耀似星辰。”
话音落下,元玠也不再停留,当即便起身告辞。冲着阮夫人昭阳郡主与许老夫人行礼致意,而后才看着主家笑着说道:“礼已送达,这便告辞了!毕竟宫里如今添了两位皇子,圣上又有意封赏于两位小皇弟,只是惠太妃推辞得厉害,朝中意见也不统一,毕竟如今永福公主的封地和食邑也还未曾定下。”
将目光投向了昭阳郡主,元玠笑得温柔,低声说道:“惠太妃娘娘身子还未好,侯夫人且放心着,宫里都好生照顾着呢,等到惠太妃身子好些了,再通知亲眷进宫。只是届时,夫人记得多多劝一劝太妃娘娘,圣上也是好意,有心培养两位皇弟。”
这话昭阳郡主听了,自然是捎带些茫然,但是却也轻轻地点了头。纵然天真不谙世事,但是这点儿事情也还算应付得,笑道:“公公回去也劝劝圣上,小人儿家家的首要任务是吃饱喝好,那些虚名啊先放一放也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