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最近总是出神,心不在焉的奴婢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杜仲岫玉带着新制的夏衫回去荔香院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前往崇文园的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原本只是请安,但是看着陆大夫人关心的面庞,杜仲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低声说道:“姑娘有心事就是如此,静静地坐着,不声不响。倒也不折腾奴婢们,然而奴婢们难免担心,是以眉宇之间有些惆怅。多谢大夫人关心,奴婢们一切都好。”
因为有杜仲在,所以岫玉并不说话,只是跟着点头,肯定杜仲的说法。待到杜仲告一段落,岫玉补充道:“虽然姑娘也说过是担心五公子六公子所致,但是奴婢瞧着不像。兼之杜若姐姐也说,前面四位公子参加春闱之时,也没见姑娘这般模样。”
两个丫头互相印证,倒是免除了陆大夫人对她们身体状况的担忧,却是引起了陆大夫人对阿九的忧虑。杜仲杜若是自幼就跟着阿九的,她们都说阿九不对,那便是真的不对了。只是虽然才刚刚办了及笄礼,算是成年了,但是刚刚十五岁的姑娘,又能懂得多少?小姑娘有心事,且不愿跟身边的人说,陆大夫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尽管尚在国丧其间,但是到底是近尾声了,作为陆家长媳,杭州陆太守的夫人,应酬也是不少。兼之又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换季的时节,嘉珩的身体难免支撑不住。毕竟阿九及笄宴上,于生辰前夕临时抱佛脚练出来的投壶技术,终归也只能习得些许皮毛。堪堪够开局一发投中糊弄人,陪玩终是做不到了。
是以,嘉珩作为主家,自然也只能顶上。
好在宁漾也知晓陆家两个姑娘的情况,阿九的及笄宴也只是个小宴,有宁漾的帮忙,总算也是圆满落幕。只是饶是如此,嘉珩还是病倒了,见天儿地出不得门见不得风,陆大夫人自是终是奔忙于大小宴会和嘉珩病床,阿九那边因为安安静静没什么声响,倒是也忽略了去。是以,此刻见了杜仲和岫玉,听着了两个丫头说的话,陆大夫人心内也是不太好受。
一边自责于对阿九的忽视,原本前来帝京就是为了阿九,但是这终日忙着应酬和嘉珩,竟是直接将其忘在了脑后,还不如不来呢!至少不会叫人失望。一边又愧疚刚来就兴冲冲地说魏岑的事,全没有问过阿九的意见,便对其终身自作主张,想是阿九心事重重的,就是因为这两件罢!
母亲来了,但是满心满眼只有妹妹,纵然阿九懂事,心底未尝不会落寞。而自己这见天儿的往外跑,虽然的确也推脱不掉,但是的确也是存了为阿九看人家的念想。即便是在阿九明确表示,心底有一人的想法之后。阿九无法与自己言说心底的委屈,也不知道该要怎样让家人停止相看的步伐,这孩子能舒心也难了。
不得不说,母女连心呢!陆大夫人倒是精准地猜到了阿九心中所想,虽然并不全面,到底也猜对了大半。毕竟更加隐秘的心思,除却当事人之外,外人的确也想象不到。
陆大夫人有些怅然,自己的到来,似乎给孩子无形之中增添了不少压力。阿九如此,嘉珑亦是如此,唯独嘉珩一如往常。毕竟年幼,且自小也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与阿九和嘉珑,到底是不一样,尤其又是嘉珑。尽管延期了许久的春闱到底没有被取消,即便已经入夏,依旧还是叫做春闱,但是到底多了比前科近乎一季的时间,准备最是充分。嘉珑却是依旧埋头在书房,与陆大夫人想要的亲近南辕北辙。
尽管也可以解释,但是作为母亲,本能地感觉嘉珑这孩子心底也藏了许多不能言说的秘密。然而她并不问,既是不愿说的,问了不过是徒增烦恼。但是内心之中,也是无时无刻都在煎熬。似乎除了嘉瑜和嘉珩,嘉珑阿九这两个自幼离开的,与自己之间隔了一层根本看不见的屏障。
嘉珑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开考在即,只等着三月国丧期一满,便进考场。纵然担心,陆大夫人也不会在这时候去影响嘉珑。等到结束了,再行解决也不迟。但是阿九,陆大夫人看了一眼杜仲,而后温声嘱咐道:“你们先送衣裳回去,眼下你们事儿也不少,都不太清闲,便不耽误你们忙。只是回去记得告诉姑娘,说我今儿傍晚去瞧她。”
“夫人不去看二姑娘吗?”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岫玉看着陆大夫人脱口而出:“二姑娘身子骨弱,反反复复的,您每日晚间都要去看看二姑娘的。”
陆大夫人几乎是要连眼泪都要掉落了,只是到底也忍住了,摇头笑,转眸看着满眼都是理解的陆二夫人拜托:“就拜托弟妹去瞧瞧小十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陆大夫人也做不到顾此失彼。但是这些时日,顾着嘉珩太多了,阿九不说,但是旁人也都看得着。陆大夫人并未惩罚岫玉,尽管话音落下杜仲岫玉便齐齐地跪在了她的面前,但是谁会惩罚一个只是说了实话的人呢?
“大夫人也有苦衷,怎么净跟着杜若白术学些挤兑人的本事。”目送着两位夫人去了,杜仲这才与岫玉一道往荔香院走去,同时还不忘批评道:“杜若和白术性子本就烈一些,从前有我和白芷倒也能够节制。往后我们几个注定是要退下来的,你和轻云我们看着也放心,但是最近怎么也渐渐地往她们那一边靠去了,萸连倒是好,只是却也节制不了你们两个。连夫人都敢挤兑了,看我回去不跟杨妈妈说说。”
岫玉也自知犯错,并不讨饶,只是看着杜仲眸光深沉:“我只是想叫夫人多注意注意姑娘,从前母亲不在身边也就罢了,如今在也跟不在一样,看姑娘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同夫人相处,便想推一把。”
“我瞧着,姑娘的心事......”杜仲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倒不像是全因为夫人。”